許大善人在一群人的護擁下出場了,還是一身長袍,外套著黑色的馬褂。
他麵帶著笑容周旋於客人之中,他的身後站著是他引以為傲的兒子許暮生。
而許暮生的身後,是憑自己能力好不容易受到許封齋重用的許憲。
許憲也沒想到今天許暮生會出席派會,他一直以為站在許老爺子身後的那個人會是自己,可是現在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許暮生。
他嫉妒卻又不敢表現出來,但是他的微表情,已經被謝悄和宋雲衿收入眼底。
兩人相視一笑,看來他們已經找到方法來打開許家的缺口。
許封齋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麵帶微笑地說,“今天老朽請大家來,主要是來感謝大家對這次製度改革的推進,老朽不才被大家推選出來推進這次製度的改革,這還要感謝謝七爺的力薦。”
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句話就把被動轉為主動。
話頭既然落到了謝悄身上,他自然不會避開:“許老是滬上第一善人,沒有人比您更適合,聽聞您已經決定把新製度推進到許氏名下的所有工廠,為上海的生意人做一個表率,晚輩實在羞愧。”
聞言,許封齋的臉色微微沉了沉,他隻打算把紡紗廠推出來做做樣子,拖延一段時間。如今時局動亂,朝令夕改,誰知道新製度又能撐多久呢?說不定等紡紗廠適應了新製度,上海灘也換了主子,又恢複原來的秩序,也就無人再提此事。
卻沒想到,謝悄竟然無中生有,意圖把許氏所有的產業都拉下水?
許封齋到底是老狐狸,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緩和過來了,“那是自然,待紡紗廠適應了新製度,後續必然推動整個滬上執行……”
話未落下,謝悄先一步鼓起掌:“許先生的這句話就是上海灘工人們的定心丸。”
一側的媒體記者立刻拿起相機對著許封齋便照起相。而滬上那些生意人的臉色可就不怎麼好看。
眾人都以為這不過是謝許兩家的博弈,也同許封齋那般根本不認為這個製度能推行到自己頭上,現在許封齋竟然也說出推行的話來,不了解許封齋心思的眾人自然臉色也不好看了。
許封齋的笑容不減,神色自若:“聽聞謝七爺已經打算將此製度推行整個江南謝氏產業,不知可有此事?”
在場之人皆是人精,哪裡聽不出這是許封齋在為謝悄設的套,要讓謝氏其他地區的產業也攪進來。許氏一派更是等著謝悄騎虎難下的窘迫樣。
謝悄看向許封齋,麵含幾許訝異:“許老先生竟不知此製度是在南通試行過,才推行的麼?”
說著,他又淡笑了一聲:“推行製度這方麵,謝氏極有經驗,不過一月便可執行成功,許氏如果沒有經驗,可以告訴晚輩,晚輩可派人過去幫忙。”
許封齋立刻拒絕:“哪裡的話。”
“看來,許老先生也覺得一月之期足矣,其後便可全麵推廣了。”謝悄緊追不放。
許封齋的臉又沉了沉,正待開口,卻聽一名女子出聲道:“七爺多慮了,許氏是大族,多的是能人,先前可是聽許氏的人說,許氏的能力不遜謝氏,一個月不到,就可以完成呢。”
這話一出口,便是將許氏架住了。許封齋如果故意拖延找借口,不在一個月內完成製度更迭,就是不如謝氏,往後生意場上,必然會低謝悄一頭。如果可以提前做到,那麼滬上的生意人,必對許氏生出怨懟之意。
更重要的是,許封齋既然戴著“大善人”的帽子,那這次的製度推進便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許封齋轉過頭想看看出聲之人,卻未發現對方,他的臉上依舊綴著和藹的笑容:“長江後浪推前浪,有謝氏珠玉在前,許氏必定也會傾儘全力完成,我有個提議,不如請謝七爺擔任我的副手,一起完成此次製度更迭?”
許封齋當然不會獨自承擔這些壓力,立刻將謝悄拉進來,到時候他依舊可以做他的和事佬,所有的怨言都會由謝悄來背,等他們犯了眾怒,再把謝家趕出上海,就像當年的蘇家。
正當眾人以為謝悄會拒絕時,謝悄卻笑著頷首:“既然許老先生開了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又同許封齋握了握手。手速快的記者當即就將這一幕拍下,次日就成了滬上的頭條。
握手完,謝悄接過宋雲矜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而許封齋此時也終於見到了謝悄今晚的女伴,望著那張臉,他不由地愣住。
許封齋道:“這位小姐,我們從前似乎見過……”
宋雲衿微微一笑,“晚輩冉明姬,近日一直在報紙上麵出現,許老先生覺得眼熟也是正常。”
許封齋皺了皺眉:“原來是冉大帥的千金,但是……你在眉眼上和我一位故友有些相似。”
謝悄直接把宋雲衿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許老先生覺得她像誰?”
許暮生在此時走來,接口道:“十多年前的一位故友。”
宋雲矜非但不避開,反而抬高了臉,迎向他們:“那可真是有緣。”
謝悄卻是不樂意了,宣戰似得攬住宋雲矜的肩膀,眼神冷冽:“許老,不若尋許總務多說說紡織廠推新改製的事,畢竟如果這件事做不好的話,可是會影響到許家的聲譽的,我還聽說許總務現在連江雪繡苑的薪水,學生的補貼還有後勤的各項支出,都推給我們家明姬來承擔!”
謝悄一句已經讓周圍一片嘩然,宋雲衿看著謝悄,他還真是有心,這些她還一句都未當他說明,他就已經一清二楚了。
此時的許長仁突然被點名當然有些被動,他這幾天都要被煩死了,這是什麼改製簡直就是從他兜裡搶錢一般。
現在他讓宋雲衿支付江雪繡苑一應開銷的事,又被謝悄拿出來說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
果然許封齋投過來的目光,沒那麼和善了,隻是當著眾的麵沒一下子撂下臉來。
“老四,這是怎麼回事,你來解釋一下吧!”之前他明明警告過他的,結果這家夥還是給他惹出事來了。而且還是在這種場合被謝悄提出來,如果沒有個合理的解釋顯然是不成的。
許長仁這額頭上立即滲出冷汗來,“家主,我這些日子因為工廠改製的事,忙的焦頭爛額,所以繡苑那邊就……,我明日就立馬讓人把賬目款補上。”
許長仁雖然說的簡單,可是那些錢,從他手裡拿出來,就如同剜他心頭的肉一般,他就說宋雲衿沒那麼簡單,那日他把江雪繡苑的賬目開支,都推給宋雲衿她想都沒想就都接受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果然是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她一句話沒說,隻要在謝七爺耳邊吹吹枕風,就能讓他在這種場合如芒在背。
讓他在家主麵前顏麵頓失,這筆賬他記下來了,日後肯定會找她慢慢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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