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不相瞞,我們謝家和日本軍方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平素會幫他們采購運送部分軍需物品,如果不是這樣,大連港那邊也不會指示李局長放行。”嚴春華沉著聲音解釋道,“由於謝家的碼頭和貨船被謝悄搶走,我們才同餘家定下了合作。那一批彈藥應該就屬於軍需物品的一部分。”
此言一出,眾人的神色就變得複雜了。
工人們理所當然地想,英美日法盤踞在上海,他們之間互有聯盟,肯定不會打起來,那這些彈藥是用來對付誰的?
當然是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以及守衛華夏的炎黃子孫!
而嚴春華身為華夏人,竟然幫著日本人運子彈來殺華夏人,這不是漢奸又是什麼?
是以,先前對嚴春華還帶著幾分同情的人,隻覺得自己是個大傻子,竟然會對這種老不死的東西,生出憐憫之心,該可憐的是他們自己才對。
而威爾遜為首的英國人,同樣心情複雜。
軍方利用平民航線運送彈藥這並不稀奇,大家都盯著華夏的土地,都想把它當成自己的殖民地,但是彼此之間是有某種微妙的默契。
就好比彈藥之類的,運送方麵雖然都做得隱蔽,可多多少少都是有數的。
可這次,日本人竟然以軍需貨物的方式運送炸藥子彈,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想到這段時間的局勢,以及英國在華夏土地上的遭遇,威爾遜不由得生出了更多的懷疑,他們是想要侵占華夏的領土?還是把槍口對準了聯盟國?
不,肯定是兩者皆有,日本那個齷齪的民族,又有什麼事情是乾不出來的?
日本人運送的肯定不止一兩次,這些是被餘家查到的,那沒有查到的呢?
想到那個未可知的數量,還有各國駐地時不時突然遇到的不知名的襲擊,以及所帶來的危害,威爾遜的背後已經生出一股冷汗。
威爾遜忍不住意有所指道:“運送軍需物品,還運送彈藥?那些炸藥落在我國士兵的身上,不是正好嗎?”
“那都是日本軍方的物資,我們這些小商人怎麼敢隨意挪用?”嚴春華解釋完,目光轉向慕宇,“我們可不比某些人,看著是商人,暗地裡卻有企圖。”
宋雲矜往前一步,擋在慕宇中間,溫聲道:“謝老夫人,您這會兒是在自證清白,有些話就不要說得如此含蓄,有證據更要拿出來,遮遮掩掩隻怕會引人遐想。”
嚴春華的視線轉向宋雲矜,目光如一把尖銳的刀,似乎要刺穿她細長的脖頸,口中卻依舊平靜:“冉小姐要證據?我這裡就有一些東西,不過因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敢拿出來,這會兒正好幾位鑒定師都在,就想請幾位鑒定一下,不知可否幫一幫我這個老婆子?”
威爾遜很想拒絕,萬一她又拿出什麼對他們不利的東西,到時候隻怕難以收場,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隻能緩緩點了點頭。
微微往後側了側頭,道:“送上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原本在汽車內的司機,就提著一個箱子穿過人群走到她的身邊。
嚴春華朝司機看了一眼,司機立刻打開箱子,將裡頭的東西展示在眾人麵前。
這裡頭是一疊黑白照片,一疊書信,以及一張留聲機的碟片。
“威爾遜先生認為我幫日軍運送軍需物品,所以才會有最大的嫌疑,卻不知道有些人不過是表麵上的馴服,實則危險至極。”嚴春華抬手拿起照片,送到威爾遜的麵前道:“這是我找到的一些證據,還請您過目。”
威爾遜的目光剛剛落到照片上,神色就變得難看。
他搶過照片,逐一翻看,到了最後,差一點把照片摔在宋雲矜的臉上。
他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把照片交給宋雲矜:“冉小姐,你能代替謝悄解釋一下嗎?”
宋雲矜接過照片一看,眉頭也驀然蹙緊。
照片裡頭的主角都是謝悄,有謝悄騎著高頭大馬巡視軍隊的畫麵,也有謝悄帶著手下與外國士兵交火的畫麵,還有謝悄訓練手下的畫麵……這些照片無一不在證明一件事。
“運送軍需物品固然可疑,但是畜養大量私兵,暗殺英國士兵的人,是不是更有嫌疑?”嚴春華挑了挑嘴角,看著威爾遜的臉色變了又變,緊接著道,“威爾遜先生,有了這些照片,您還認為,謝悄會是無辜的受害者嗎?”
威爾遜驀地轉過頭看向大門口,仿佛要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蔭,用眼神殺死遠處觀望的謝悄。
看到威爾遜的動作,嚴春華的心頭一驚,一個念頭下意識浮現在腦海。
他在看什麼?難不成是在謝悄,可是謝悄明明已經中了埋伏,怎麼可能還活著?
不過這份驚愕和擔憂隻是閃了一下就消失。
因為她不怕!
這些照片和書信中,有一部分是她費了十二分的力氣,從埋在謝悄身邊的線人、與謝悄交戰的土匪等通過各種可靠的渠道尋獲的,另一部分則是她奪走煙館賭場和窯子時,從謝悄各處的辦公室暗格中搜出來的。
拿到這些證據,她並不著急公布,就是要等到這個時機,一個最的佳時機,把她之前的所有見不得光的,都扣到死去謝悄的頭上。
反正謝悄死了,一切死無對證,這樣一來,不僅能讓英國人收拾謝悄的部下,她還能從日本人的懷疑之中脫身,可謂一舉兩得。
謝悄如果沒有被炸死,那也沒關係,照片可以證明謝悄擁有與軍隊抗衡的實力,而他與外國士兵交火的證據,足夠證明謝悄就是襲擊事件的主謀。這些證據同樣讓他百口莫辯,翻不了身!
想到這裡,嚴春華不由地勾了勾嘴角。
她還未嫁給謝老爺子時,就在內宅跟人勾心鬥角。那時候,謝悄連個影子都沒有,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還妄想能鬥得過她?不過是用自己的命給她添一條戰績罷了。
等這個罪名定下,她一定要把謝悄所有在乎的人,都狠狠地折磨一遍,然後送他們下地府跟謝悄團聚,以泄她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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