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繡織局火災過後,所有文件皆化為烏有,整個繡織局也跟著停滯。
這對一心想要重整滬上紡織業,為底層繡娘和工人尋求公平待遇的宋雲矜而言,無異於是個好機會,她想要製定出一個更為科學的製度,在良性發展紡織業的同時,也為自己後麵的計劃鋪路。
但是這個計劃,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沒想到,餘程風竟然知道,還先她一步,說服錢局長重新製定紡織業的製度。
雖然想辦法說服錢局長,接受她的觀點也不容易,但是餘程風為她開了個好頭,至少後續的建議就會得到接納。
卻聽餘程風微笑回應錢局長:“冉小姐不僅在法學方麵造詣頗深,在機械方麵也有一些研究,錢局長若是不信,可以考一考她。”
錢局長立刻擺手笑道:“彆,彆,還不知冉小姐是否願意去繡織局幫忙,就貿然開口考人家,這怎麼合適?”
宋雲矜聽出了他話中接納之意,麵上露出喜色,道:“能去繡織局,為紡織業出一份力,明姬求之不得,錢局長屆時隻管考,若是不符合要求,你隻管拒絕。”
錢局長看她態度謙虛,並無絲毫大帥千金的傲慢,又想到她方才對自己以禮相待,登時對她又高看了幾分,當即便與宋雲矜定了會麵的時間。
隨著這場會談的結束,餘家的夜宴也到了尾聲。
賓客紛紛散去,對今夜的晚宴十分滿意,更對聚香齋的大廚讚不絕口。
“今夜,你幫了我大忙。”餘程風一麵送她出門,一麵溫聲道謝。
當時大廚倒下時,立刻就有人向他稟報,他當時就想把後手拿出來,沒想到宋雲矜卻先一步穩住了全局。
宋雲矜一出手,他的人也不需要曝光,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助力。
“不,是你幫了我的忙。”宋雲矜彎了彎眼睛,笑著搖頭,又道,“向錢局長舉薦我,一定不是巧合,甚至是修改製度,也不是巧合對吧?”
這口吻十分肯定。
餘程風也沒有隱瞞:“對,我當日特意拜訪錢局長,與他分析當今滬上紡織業的形勢。”
“錢局長竟然被你說服,倒是令我意外。”宋雲矜也坦然說出了心中的感受。
“錢局長和唐家不同。”餘程風和聲說道,“你同他接觸之後就會明白。”
“我已經調查過他了。”宋雲矜坦誠道,“以他的權力,想吃一份蘇蜜並不是難事,但他卻生生等了這麼多年,一直到你的宴上,才開戒。”
“是,他知道我對他無所求。”餘程風頓了頓,同她細細說起錢局長的情況,“他是接了大帥的命令,從蘇州調派而來。”
錢局長並不似繡織局的其他官員屍位素餐,接任局長之位後,他的心思就全落到整頓滬上紡織業上。
上位之後,他並沒有任何動作,而是不斷行走於市井之間,了解紡織業的具體情況,如今正準備調整紡織業的製度。
“滬上紡織業的情況錯綜複雜,不僅僅有國人,還有洋人,他的製度未必能製衡得了所有人。”宋雲矜指出了其中的關鍵,“再好的製度若無人執行,那就是一紙空談。”
“他不止是一個人。”餘程風道,“如果他的製度合理,工人協會也會儘全力支持他。”
宋雲矜深深望了餘程風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她轉了話題,落在自己身上:“你方才同錢局長介紹我時,提到了不少有關我的事情,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年她和冉明姬一同在法蘭西留學,所研修的專業並不全部一致,法學和機械都不是冉明姬的專業。
她現在的身份是冉明姬,照道理,餘程風就應該認為她學的是藝術專業才對。
餘程風垂首低低地笑了一下,拉過宋雲矜的手,輕輕寫下一串法文,他的指尖溫暖,指腹有一些粗糙,在她的掌心刮過一道道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