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幅畫是他們三個月前,應戲班子之意,為《長恨歌》而作。
當時年關將近,可是宋國峰卻一直扣著薪水不發。
他們本就已經難熬,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個家中親人病倒,一個妻子分娩在即,都需要銀兩。
二人便求到了相熟的戲班老板處,戲班老板根本不願意出錢買畫,便另外提了個建議。
近日正排《長恨歌》,請他們畫幅畫應景,這畫可以掛在戲園子內,要是有客人看中了,幫他們賣一賣。
他們無路可走,便隻能應允。
哪曾想畫作才掛出去沒幾日,戲班子老板就興衝衝上門,有客人出高價請他們根據《長恨歌》,再補上幾幅畫作,連成一整套。
二人半信半疑,想到家裡的境況,便隻能咬著牙賭一把。
誰料到畫作才交付,戲班子老板把高額潤筆費送上。
這筆潤筆費,不僅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更是救了他們的家人。
二人對那位大方的客人感恩至極,隻恨無緣當麵道謝。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幅畫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積蓄了許久的感激之情瞬間爆發,二人的身體比他們的腦子更快做出反應。
宋雲矜立刻托住他們:“二位不必行此大禮。”
“冉小姐,買畫之人,是你嗎?”尚誌葉站好之後,顫著聲音問道。
宋雲矜輕輕點頭,又有些抱歉道:“那幾幅畫,已經被我朋友買走,目下就隻有《貴妃醉酒》這一幅,我實在舍不得出手,想找個時間,把它繡成作品,放到陸畫師那處去展覽。”
陸畫師的名聲全世界皆知,更是二人最為敬佩的畫師,聽說宋雲矜要把他們的畫拿到陸畫師的畫展上,登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冉小姐,你的大恩大德……”高廣深激動地說不下去,連聲音都在顫抖。
宋雲矜道:“二位畫功不遜於宋先生,這些也是你們應得的。”
這“宋先生”三個字,將他們的理智瞬間拉了回來。
他們立刻想到當初進入繡苑時簽下的契約。
傳繪部的畫師一日在職,其名下所有作品就都歸傳繪部所有。
傳繪部中有許多吃空餉的畫師,不受影響。
這種契約也隻對他們這種無背景、無權勢的畫師才有作用。
他們連溫飽都顧不上,怎麼可能賠償得起高額的違約金。
在猶豫之後,他們搖了搖頭,道:“多謝冉小姐好意,但……”
能夠揚名立萬,自然有能力付掉違約金,辭工走人。
可如果不成功呢?
如果這些都隻是宋雲矜設下的套呢?
“但是你們不敢拿現在穩定的薪水,去賭未知的未來,因為你們賭不起,也賠不起,對嗎?”宋雲矜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二人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宋雲矜的目光仿佛穿過薄薄的胸腔,窺見他們心內的陰暗和懦弱。
高廣深咬了咬牙,道:“對,冉小姐可以看不起我們,但這的確是我們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