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矜的目光沒有從謝悄的臉上挪開。
方才的氣勢,方才的狠厲,方才的威嚴,隻有上位者才能做到。
就算是裝,未免也裝太像了。
渾然一體,無法區分。
謝悄卻笑了一下,道:“難道讓七爺乾這種瑣碎的事?”
宋雲矜的眸光微微一動。
確實,賭場上每天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謝七爺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是不需要他親自出手。
“能把阿姐騙過,我的功力又見長了。”謝悄露出激動的神色,說完又看向慕宇道,“慕管事,你也覺得我這次表現不錯吧?”
“當然,連我都差點被騙過了。”慕宇當即附和,心中暗暗無奈,七爺如今扮演起阿拾,是越來越順手了,前麵一把剁了人家的指頭,後頭就能切換成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
這麼快變臉,也不知道冉小姐會相信多少。
慕宇決定幫一幫自家主子,立刻又補了一句:“不過,彆想讓我向七爺邀功,要是七爺知道你在辦事時,還安排了個女人在後麵偷看,我們兩個都得挨罰。”
“我扛著。”謝悄說完,看慕宇垂首,立刻附到宋雲矜耳邊,“阿姐,我像不像七爺?”
宋雲矜看著他的眼:“很像。”
謝悄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我怕極了,這是我第一次拿刀,切一個人的手指。”
宋雲矜看著謝悄,似笑非笑:“這不是你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在上海總會時,宋雲矜雖然閉上了眼,卻還記得他一身是血,舉著槍時的行雲流水。
在霞飛路上,她更是看著他如何將人一槍斃命。
也記得後來的數次,他如何拿著槍,對準了敵人。
慕宇低頭擦著桌子,心中一嗮,七爺,裝過了吧。
謝悄卻沒有半點尷尬,還垂下頭,一副可憐的模樣:“真刀子和槍還是有區彆的。槍隔得遠,刀子就橫在眼前,我……其實有點怕血……”
慕宇差點沒笑出聲。
殺伐決斷的謝七爺怕血,這是他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七爺為了讓冉小姐心疼,可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冉小姐會信嗎?
謝悄幾次三番之後,宋雲矜終於會過意,他這是在邀功,也是在博她的憐惜。
不管他怕不怕血,這次到底是幫了大忙,宋雲矜不介意陪他演一演,好收攏收攏他的心。
她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轉過,落到他的受傷,隨即露出驚訝而擔憂的神色:“阿拾,你的手指受傷了。”
謝悄低頭看去,就見到他小指有一道血痕,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宋雲矜已經取出手帕,拉著他的手包住,扭頭看向慕宇道:“慕管事,有沒有消毒用具,還有紗布之類的?”
慕宇看到手帕捂住的地方,沉默了一下。
那個傷口似乎是七爺昨天不小心劃破的,這會兒傷口都要結痂了吧?
但是,看到謝悄的眼神,他決定配合,於是衝到櫃子前取出了醫藥箱子,又道:“我去再找點藥,七爺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上海的時局變幻,阿拾作為替身,同樣不能出岔子,冉小姐,麻煩你了。”
說完,慕宇就跑出去,走之前還不忘把門關緊。
宋雲矜打開醫藥箱,動作熟練地拉開謝悄的衣袖,忽而一頓,卻見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傷口。
這道傷口劃痕不深,但還是在沁著血。
宋雲矜收起了做戲的心思,立刻開始為他處理傷口。
熟稔的動作令謝悄有些驚訝:“阿姐真是心靈手巧,繡技高超,還會處理傷口。”
宋雲矜從前在法蘭西留學,學的是工科,另外修的就是醫學,莫說是處理傷口,就是拿起柳葉刀,她也能進手術台。
但這些她不打算告訴謝悄,隻是道:“簡單地清理傷口,你不會嗎?”
“我會,可不如阿姐的熟練。”他倒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