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為什麼會失憶?”裡奧像是問她又像是問自己,“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完成任務,給我派發任務的人抹殺了我的記憶。
又或是我失去了初心,改變這一切的初心。”
吳語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裡奧沒有解釋,開始輕聲呼喚希爾德的名字。
但這次,希爾德沒有出現。
吳語杉驀得煩躁起來,她跳入河中瘋狂地拍打河麵,激起雜亂的水花。
“裡奧,你直說吧,求你了,我的精神狀態沒辦法思考太深刻的問題。”
她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哭腔。
被她一係列奇異舉動震驚到回不過神的裡奧這才眨了下眼睛。
“你先上來,我跟你好好說。”裡奧哄著她。
“你等等我好嗎,我想哭一會兒。”吳語杉背過身去,濡濕又矮小的雙肩一直在抽動。
她認為自己不能哭太久,裡奧可能會等不及。
於是她在心裡數秒,哭一分鐘,回頭看裡奧一眼,確保她在,才繼續轉身哭。
裡奧輕聲說:“吳語杉,你是不是有精神類疾病?”
抖動的肩膀停止了,哭得麵色通紅的臉轉了過來,大鼻子上晶瑩的鼻涕滴進河裡。
霧藍色的瞳仁仿佛在問:你怎麼知道?
裡奧笑了:“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關於我的事。我從前是個心理醫生。”
吳語杉呆呆望著她,她繼續說:“你情緒這麼不穩定,大概很辛苦吧。你願意跟我分享你的痛苦嗎?”
裡奧真誠的眼神灼傷了吳語杉,她總是懷疑,自己值得被人好好對待嗎?
過去每當她想要肯定自己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人或一件事告訴她:你不值得。
但此時此刻,在虛幻的童話裡,有個長著酒糟鼻,但靈魂溫柔的女孩告訴她:“你值得。”
原來痛苦也是可以分享的,原來有人願意聆聽你的傷痕。
吳語杉想起了已經死去的媽媽,那個為了她付出一生的女人。
媽媽無法接受她已經長大的事實,一直用一根看不見的線拴住她。
她說她不開心,媽媽說:“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她說人都有不快樂的權利,媽媽說:“你真的很負能量。”
她說她在外地很快樂,媽媽說:“你回來吧,一個人在外麵多可憐,媽媽養你。”
她說她不想無用社交,媽媽說:“你不懂當媽的心,你現在這樣,老了怎麼辦?媽媽哪天不在了怎麼辦?”
她說請媽媽無視她身上“女兒”的標簽,把她當個“人”,普通人。
媽媽說:“你沒當過媽你怎麼懂,你在媽媽心裡永遠都是小孩子。”
很小的時候媽媽問她你想吃什麼,她說她想吃紅燒肉。
媽媽說:“紅燒肉好油膩,吃雞翅吧。”
漸漸的,她不再表達自己的喜好,這在媽媽眼裡成為了“乖巧”,媽媽喜歡這樣的她。
漸漸的,她變得懶惰、焦慮、人際退縮。
她說她感覺自己活著就很了不起了,媽媽說:“你這是在威脅我。”
她說她天天能按時睡覺就很了不起了,媽媽說:“你都多大了,這有什麼好值得說的?”
可是媽媽,是你將奶嘴塞到我早已成年的嘴裡,命令我不許吐出來。
我隻是想給自己多一點肯定,這樣對世界才會多一點留念。
後來媽媽意外離世,她徹底成為了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可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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