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為上之裙下之臣!
崔太後一走,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賀蘭昭卻發現太皇太後麵色發白,握著經書的手微微發顫,賀蘭昭忙將經書拿了過來,一手輕輕在太皇太後背上順著。
“這就是大晉的皇太後!”太皇太後語音微弱,“這樣的人竟然是皇太後……”有彆於前一句的聲色俱厲,後一句說得異常疲憊。
漫長的沉寂後,太皇太後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道“叫小山小月兄妹倆出來,還有昭兒,一起跪著吧。”
賀蘭昭“……”
“太後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不清楚嗎?現在是有我壓著,但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們要如何自處?就非要讓她視你們為眼中釘肉中刺嗎?她這次放過你們,是因為今天的事是小事,可如果你們有朝一日觸及她的利益呢?她是個陰損卑劣之徒,但她比你們想的狠毒太多,否則先帝時楊昭儀為什麼會慘死?鄭婕妤又為什麼死無葬身之地?遇見這麼個瘋子,你們不遠遠躲開,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她!真是愚蠢至極!”
叱罵了一番後,太皇太後緩了口氣“小月,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顧小月絞著手指哽咽“我錯了,我不該到處亂跑,還和長公主吵架。”
“小山,你呢?”
顧小山心裡不甘,隻說“我不該跟長公主動手。”
賀蘭昭見太皇太後目光掃向自己,怯怯地說“我…我…我不該置身事外,讓局麵失控?”
太皇太後“嗯”了一聲“我先說小月,小月你把頭抬起來,我問你,是翁主大還是長公主大?”
顧小月小聲哭道“長公主比我大,但她總是欺負我……”
“我知道你在家是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的,你父母、哥哥都把你當成眼珠子嗬護著,所以才把你慣出了這一身的嬌驕二氣,受不得一點委屈,若受了一點氣就直頭直腦地和人爭吵。”
“我……”
太皇太後語重心長道“你在家時千嬌萬寵都不為過,那是你的福氣。可在外麵,彆說長公主,就是隨便幾個出身世家的女孩你都不能輕易得罪,更不能口沒遮攔,今天漁陽是有錯,但你也不該和她吵起來,鬨大了還不是你自己吃虧,何況太後沒說錯,長公主確實為尊,她再有不是你也得敬著。”
顧小月艱難點頭“我知道了,以後我不和長公主吵架了。”
太皇太後點頭,瞥了跪在她旁邊虎頭虎腦的顧小山“你可真是威風,連長公主也敢打,還上躥下跳,煽風點火,你素日裡學的規矩禮儀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就算是出身將門,也不該隻會用拳頭解決事情,且不說漁陽長公主的身份尊貴,她一個女孩子,能挨得了你幾拳頭?真惹出了什麼事,還不是你父母去給你善後。”
顧小山正要反駁,大長公主卻知道這是太皇太後的貼心話,按著他的腦袋磕頭道“太皇太後這是為你好,小山,還不謝謝太皇太後?”
顧小山被按得臉貼在地上,連連道“我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皇太後歎了口氣,目光轉向賀蘭昭,見她腰背挺直,很是理直氣壯“置身事外,你覺得你隻錯了這一處是嗎?”
賀蘭昭絞儘腦汁想了想,乖順地點點頭。
“置身事外是個好法子,不過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的身世擺在這裡,你不去尋是非,是非也會尋到你。你明知道你身份特殊,還敢甩開鸞書她們單槍匹馬去找小月,你是生怕自己惹不到事?小月被關起來了,你是不是應該立刻讓人來告知我和大長公主?既然小山闖禍了,你不趕緊去安撫漁陽,回來乾什麼?你以為自己可以隔岸觀火還是躲起來就沒事了?”太皇太後道,“你還教小月裝成重傷,可真有你的!”
賀蘭昭沒說話。
大長公主有些不忍“太皇太後,郡主還是個孩子……”
太皇太後哼了一聲,靜靜說道“若有父母在,她才有資格當孩子。”
賀蘭昭心知太皇太後說的是大實話,彆說這古時候,就是現代世界裡,沒有父母的小孩寸步難行,要想活著就得逼著自己儘快長大,更何況原主這樣的身份,做事前必須未雨綢繆,便讚同地點點頭。餘光見宋尚宮端著紙筆過來,心中忽然警鈴大作。
太皇太後道“小月和昭兒將《女則》抄五十遍,小山把《表記》抄五十遍,抄不完不許吃飯睡覺。”
五十遍……三人呆滯。
“都下去吧。”太皇太後扶額,“對了,小山,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今天怎麼進宮了。”
顧小山吸了吸鼻子“父親回京了,在紫薇殿複職……”
“你父親回來了?”大長公主喜道。
“對啊,父親進宮就把我一起捎帶上了。”
“陛下剛剛還在這兒呢,大將軍這會兒去紫薇殿還得等上一個時辰,不過三位輔政大臣是在的。”宋尚宮道。
太皇太後神色微微一僵,很快又道“天快黑了,一會兒路不好走,晉陵,你帶著兒女先回府上吧,記得讓人看著他們抄書,不許找人代筆。”
大長公主聽得連連點頭,趕忙讓人收拾好東西領著小牛犢子一樣的兒子和滿臉歉意的女兒打道回府。
這一日大鬨下來,太皇太後也累了,等大長公主一家離開,便讓宋尚宮帶著賀蘭昭在一旁抄書,自己也歪在長榻上小歇。
賀蘭昭跪了半天,被鸞書扶起來時覺得雙腿都沒知覺了。
太皇太後借著紅燭的光亮,看著艱難寫字的賀蘭昭,見她眉目如畫,依稀有南寧郡主當年的風采,想起她才六歲,卻已遭受尋常人這輩子也遇不到的磨難,便升起一股疼惜之心,溫聲道“我罰你,你氣不氣?”
賀蘭昭揉了揉手腕,軟軟道“我知道今天是我們錯了,小月妹妹和長公主吵架,小山弟弟還動了手,我卻找不出解決的辦法,還隔岸觀火,哎……”
太皇太後歎氣道“昭兒,你是個聰明孩子,下回再遇到她們,你就遠遠躲開,實在躲不開了,你就讓鸞書或柳枝偷偷來找我,好不好?”
賀蘭昭點點頭,差點流下淚來,這是她渴望了十幾年的關懷,她用肉肉的手握住毛筆一筆一劃寫著人非上智,其孰無過?過而能知,可以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