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就是在前天被人偷走的!”
他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大喊了起來,“我害怕被人恥笑,所以誰也沒有說!請大家相信我!我沒有放出酒吞童子!”
“你的意思是酒吞童子潛入了稻荷大社,然後就偷了一件你的衣服?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做?”
荷田步實嗤笑著,“這個玩笑可不好笑,還是說你認為自己的魅力有這麼高,令鬼王也為之傾倒?”
這個應對實在太過糟糕,像極了被彆人隨口一句話釣上來自爆的反派,而荷田步實的嘲諷又恰到好處,因而在場氛圍的流向已經從之前的懷疑傾倒為了相信濱良馬就是和妖魔合謀的幫凶,有好友親朋死在酒吞童子手下的人向他投來了憤恨的眼神,如果不是被周圍的人攔著恐怕已經躍躍欲試地要手刃仇敵了。
一直沉默的白川氏神官開口道“把他暫時關押起來,之後再審問吧。”
荷田步實搖了搖頭“白川閣下,與食人妖魔暗通款曲是不容赦免的大罪,何況他的行為不但造成了我等同僚的死難,更給殺死酒吞童子的少年英豪平添了不少麻煩,我建議趁大家都在場的時候儘快處理掉這件事。”
白川氏神官遲疑地看了李武一眼,發現他正饒有興趣地拿手中的殘布折紙玩。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把這件事放到神社聯合內部討論,畢竟出叛徒不是什麼光彩之事。但荷田步實暗示的問題也不容忽視,如果他們就這麼帶走了濱良馬,真正和酒吞童子戰鬥,某種意義上幫他們收拾手尾的李武會怎麼想?
至此,再無一人對荷田步實的發言提出異議。
他走到被按倒在地上,仿佛已經意識到結局已然落定,流露出絕望之色的濱良馬邊上蹲下,手中亮起一團微光,即將吞沒對方的腦袋。
“等一下,我親自來可以嗎?畢竟確實給我製造了不少麻煩。”
李武舉起了手,周圍的巫女神官們紛紛側目。
“這位野生大佬好狠啊,竟然還堅持要手刃濱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噓,慎言,我聽說傳說中有人專門修行號稱殺意波動的古拳法,殺人就能變強,說不定這就是實例。”
他瞪了後者一眼,聲音很快平靜了下來。
荷田步實恭順地讓開“那在下就不代勞了。”
死裡逃生的濱良馬複雜地看著李武,苦笑一聲“你要殺就殺吧,但我確實沒有釋放酒吞童子。”
“我問你,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你對我的敵視從何而來?”
李武問道。
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嚴島神社的神主隔著厚厚的繃帶,遲疑說道“因為市杵島姬大人在靈視中降下諭旨,聲稱你身上帶有接近異國妖邪的氣息,讓我要小心提防。”
他口中的市杵島姬指的是嚴島神社所供奉的由田心姬、湍津姬、市杵島姬組成的三位一體神,因為分彆坐鎮宗像的內宮、中宮、外宮而得名為宗像神的海洋女神。
“明白了,這話倒也不能說錯。”
李武點點頭,“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他探出貫手,回身穿透了荷田步實的胸膛。
已經準備閉眼待死的濱良馬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而周圍的人中也不乏荷田家的成員,在因為這令人震驚的突發事件大腦宕機一瞬後,下意識地召出式神揮灑法術,試圖救下抱著一片赤忱之心卻被不講道理殺害的同伴。
一時間,紙張彙成的武士、飛行的式神、被馴服的妖物魂靈、無形的詛咒、操控能量的言靈……各色光輝輪轉成混亂的洪流襲來。
李武握住黏滑的東西貫通後背,將其用力捏碎,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明王吞外道之智火之劍,吐氣出如二萬億雷,一時而鳴!”
許久未曾使用的降魔真言形成了有若實質的音浪,伴隨著翻湧的大氣衝擊向四麵八方,於是武士被撕成紙屑、式神和妖鬼在尖嘯中化為飛灰、詛咒與言靈一視同仁地被驅散,原本就倉促發出,根本稱不上協調的法術攻勢像一塊用膠水粘起來的花崗岩,在巨力的錘擊下輕易地從內部崩解。
雖然對人類不會具有額外附帶的殺傷,但巨響對脆弱的耳膜本就會起到震撼彈一般的效果,一吼之間,人群東倒西歪地捂著耳朵半跪在地上。
當然,也不乏經受住了音浪衝擊的強者,白川氏神官就晃了晃身子撐住了,擼起袖子就打算開片,但他很快驚疑不定地停下了動作。
暴起強殺荷田步實,同時放倒了大半神官巫女的李武,卻露出了不太滿意的神情。
被他捏爆的心臟並沒有濺出血液,而是化為清水自指縫間流走,乃至於被貫通的整具身軀都逐漸液化。
“可惜,知道你和一大把年紀還裝嫩扮狐娘那家夥見過麵的時候我就不該心存僥幸,這下一番表演成了小醜的猴戲。”
荷田步實歎息著說道。
“唔,你露出的破綻其實也不止這些。”
李武收回手,“放出酒吞童子的人明顯對我有一定的認知,才準備了相應的克製手段,而被你當替罪羊的這家夥情緒崩潰的狀況下甚至都叫不出我的名字,看上去也沒那麼聰明。”
比起對他經曆過的事件展現過不同尋常的了解的荷田步實,不太像是能想出童子切安綱和火鼠裘的搭配的人。
“再比如上次和你聊天時,你說單個個體不可能釋放出酒吞童子,還暗示是某位神明了幫助,可現在找到了嫌疑人卻又急於將他殺死,大概是沒預料到酒吞童子被我所殺,想要趕緊洗清自己吧?”
當然,這些都隻是推測而已。
真正重要的提示在遇到酒吞童子前他就已經獲得了。
和稻荷神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
“一般情況下神明確實很依賴自己的神官傳達意誌和力量”
但稻荷神向他傳消息是拜托了赤羽優希,甚至連會麵也沒有降臨到供奉自己的稻荷大社,而是借用了天鈿女命的場所。
如果不是稻荷神有問題的話,那隻能是她的神官有問題吧?
帶著這樣的觀點去旁觀荷田步實的行為,就能看到他自始至終都在引導著現場的氣氛,試圖順理成章地將釋放妖魔的罪惡推到濱良馬身上。
“神明大人——”
就在這時,因為負責壓製的烏帽男同樣被李武的攻擊所波及倒在了地上,得到自由的濱良馬站了起來,驚愕地出聲,“為什麼你的身上會有祂的氣息?!”
像串燒一樣被掛著的荷田步實已經變成了水人一般的模樣,李武頭也不回地答道“還有問嗎?你的女神大人已經被ntr了——或者說主動拋棄了你吧。”
宗像三女神在櫻島神話中是天照命將須佐之男的十拳劍折為三段,灌與天真名井,隨後咀嚼劍的碎片吹出狹霧所生,其後交給了須佐之男撫養。
也就是說,算是養父女關係,這似乎再次佐證了稻荷神的說辭。
向濱良馬灌輸對李武的惡意,也是為了日後舍棄他時不引來懷疑而做鋪墊。
就算不確定是不是他放出了酒吞童子,一個討厭自己、而且不招人喜歡的人死了又會有什麼關係呢?
逐漸聯係起前因後果的前神主低垂下頭顱,而五官已經模糊的荷田步實輕笑幾聲“你果然是月之天女回歸的最大阻礙,下一次——”
他並沒有發出威脅,熊熊的火焰就將水跡蒸乾為了氣體。
李武抽回了手,耳中還回蕩著從他口中聽到的,足以形成極其離譜猜想的四個字。
月之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