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方孝孺再也不敢在白玉台上繼續了,隻得羞紅了臉皮,以衣袖遮著腦袋,匆匆下了台。
見到方孝孺竟然是這種表現,在場的這些文武官員們,表情都有一些不太自然了。
畢竟是當朝為官的同僚,大家彼此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見他這般狼狽,那自然是有些心中憤慨了,當然也有不乏心中竊喜者。
總之,人心之複雜,並非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的。
同為浙東派的楊憲、宋濂、劉伯溫等人,表情有些凝重。
不論怎麼說,方孝孺好歹也是他們浙東派的人,在這種公眾場合遭人打了臉,雖說最為難堪的當屬儒家,可他們浙東派也難免會被嘲諷擴大化所波及。
畢竟……距離他們不遠處坐著的,可全都是淮西派的人啊!
你是沒瞧見,那徐達、常遇春、李善長、郭興、湯和、周德興……那一眾淮西派的表情,可是相當的值得玩味啊。
宋濂此時的表情相當陰翳。
雖然這隻是儒家跟諸子百家的事情,但方孝孺的身份複雜,既屬於是儒家的,又屬於是他們浙東派的。
所以,就頗有一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感覺。
在瞧見了方孝孺如此拉胯的表現之後,他也不由對儒家產生了絲絲的動搖:莫非,當真如鬼穀子先生所說的那般,儒家一直是在故步自封?
但宋濂並未多想,隻是有這樣一種懷疑而已。
至於楊憲,他倒是對鬼穀子所說的這些內容多了幾絲興趣。
最了解你的人,永遠隻能是你的敵人。
對於這句話,楊憲深以為然。
鬼穀子既然能夠將儒家的弊端如此一針見血地指出來,那就說明他其實私底下是有認真研究過儒家學說的。
否則,根本不可能如此真知灼見。
換而言之,那麼鬼穀子所說的這些情況,隻怕是真實存在的。
儒家仗著自已一家獨大,其學術研究、學術交流之類的事情,恐怕是早就已經停滯不前了。
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在於儒家學子們竟然對此毫無察覺,仍然處在自已的幻想之中!
一念及此,楊憲不由狠狠打了個冷顫。
倒是劉伯溫,他的表現至少看上去仍然平靜如初。
事實上,從鬼穀子登台的那個刹那,他心裡就已經知道這場辯論,究竟誰勝誰負了。
方孝孺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已是儒家弟子,對於儒家的經典也算得上是倒背如流。
可惜,他卻隻熟讀了儒家經典,對於諸子百家的各種文獻記錄,卻嗤之以鼻,覺得根本就隻是旁門左道罷了。
那麼現在,方孝孺也該為自已的夜郎自大咽下苦果了。
不敢說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但某種意義上而言,方孝孺的確是相當具有代表性,在當下的儒家學子中,有他這種想法的必然不是少數,而是絕大多數。
雖然眼下這情況,看上去似乎方孝孺算是受了屈辱,但實際上卻也是打醒了他,讓他衝破了儒家的桎梏,有了“開眼看世界”的機會。
所以,倒也算得上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了。
至於鬼穀子嘛……這的確是位大才啊!
他可以料想,在這場月旦評結束之後,鬼穀子的名聲肯定會大漲,屆時縱橫家在民間的影響力,肯定也會因此而上升。
而有了縱橫家的珠玉在前,諸子百家們肯定都會不甘人後,紛紛登台亮相,展現自家學說的優勢。
如此一來,豈不是能夠再現當年“百家爭鳴”的盛況?
一念及此,劉伯溫再看湘王朱柏的時候,眼中的佩服之色更盛了。
這一切,他毫不懷疑,必然是湘王朱柏的手筆。
若是當真能夠重造一個“百家爭鳴”的盛況出來,那豈不是說大明即將迎來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