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依不饒,繼續問:“二蘇舊局的來曆是什麼?”
聶箏覺得好笑,心想這人怎麼還考上自己了,但又一想,反正自己也閒著無事,和他聊聊倒也無妨,她爽朗回答:“蘇軾、蘇轍兄弟不僅是宋代大文豪,他們還有一重身份,便是宋一代玩香名手。他們都有自製香品的記載。而這二蘇舊局是陳雲君先生《燕居香語》的一個香方。是為了紀念蘇軾和蘇轍兩大文豪的才氣和兄弟情深,追憶宋代香事勝景。才決定以“二蘇舊局”為名。”
聽聶箏侃侃而談,攤主臉上表情又從驚訝變成欣賞,他微微點頭,指了指自己攤上的香:“你喜歡哪個,我送你。”
這時崇漸知卻閒不住了,他不再沉默,對那人冷著臉道:“不用,我們買。”
那人也很蠻橫,插著腰說:“不行,我偏送!”
“……就這支二蘇舊局吧。”聶箏掏出手機掃碼,“多少錢?”
那人沒說話,隻掏出手機亮二維碼:“你彆掃付款碼了,掃這個。”
聶箏一掃,發現並不是付款界麵,而是好友申請。
她沒冒然加,而是對那人道:“萍水相逢,沒必要加微信。”
那人卻低頭笑了:“你們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又懂香,我猜十有八九是去雨頭村看莞香樹的吧。”
聶箏一驚,沒想到竟然被他猜中了,便半開玩笑地問道:“你這麼靈,是算命的?”
“雨頭村的沉香品質的確不錯,但我知道一處比雨頭村的沉香品質還要好的地方。”
看那人臉上露出胸有成竹的模樣,聶箏光憑那人的語氣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相信。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道:“附近一帶沉香最出名的就是環山,其他地方我沒聽說過,我們幾個可是行家,你彆想騙我們。”
那人噗嗤一聲又笑了:“彆在那兒套話了。我聽出來了,你對我說的感興趣。實話和你說吧,離雨頭村四十多公裡有個村子叫葫蘆邑,背靠山頭名叫葫蘆山,山中有品質上乘的莞香樹,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看,它沉香的品質與雨頭村環山不分上下,價格卻更低。”
聶箏動了念頭,回頭看了一眼崇漸知和richard,對那人問道:“你有什麼條件?”
那人晃了晃手機,已經被摁亮的屏幕上依舊是那張二維碼:“加個微信吧。”
這氛圍有些不對,崇漸知立馬警惕起來,可聶箏已經先他一步掃上了那人的二維碼,添加好友的邀請已經發送過去。
那人樂嗬嗬地點了同意,隨即發給聶箏個備注:譚魚。
“譚魚……”聶箏重複,是覺得這名字有些奇特,下秒感覺到自己有些沒禮貌,她便自我介紹道,“我叫聶箏。”
身旁的richard皺眉眯眼,重複了一遍那人的名字:“痰盂兒?”
“言覃譚,水中魚,不是那盛煙灰的玩意。”譚魚表情有些不快,“穿西裝的,是譚魚,不是痰盂兒,你加什麼兒化音啊?”
此話一出,兩人都沒忍住笑了。
這也算是遊玩途中偶遇知己。聶箏對譚魚還挺感興趣。了解之後,她才知道,譚魚竟是湛州盛景大學的碩士生,說起來,還算是聶箏的學長。
“盛景大學的碩士可不好考。”
譚魚滿不在乎地回道:“我是保研上去的,還挺容易的。”
碩士畢業之後,譚魚與許多同門一樣,先是進入大廠工作了一段時間,可公司規矩太多,連製香也要瞻前顧後,分析用戶畫像,做數據分析,他一身反骨,將香當做一種藝術品,自然不願意為市場妥協,於是被主管打壓,工作中被穿小鞋,過得很不舒心,最後一氣之下便辭了職,回到古鎮,開了一家香品店,自己又經營了一個自媒體賬號,粉絲已經達到千萬,算是頭部博主,有了經濟支撐,製香便成了純粹的愛好,不被甲方和消費者左右,他才算得了真正的樂趣。
譚魚說:“我覺得與你有緣,倒算不上一見如故,隻是看著比彆人順眼幾分,但這幾分已經難得,明天我帶你們去葫蘆山看香,早晨九點在古鎮口,你們開車,我帶路。”
聶箏欣然答應,可身旁的崇漸知卻皺了皺眉,他總覺得眼前這人有些莫名的討厭,不合眼緣。
崇漸知心裡莫名彆扭著,卻沒有阻止她,他知道此番來看沉香,遭遇雨頭村這事,和他們自然不可能合作了,透雲重啟,產品也定下來,目前最緊要的就是找到品質上乘,又價格合理的沉香。
譚魚既然說自己有這個本事,與他一同去看看倒也無妨。
道理是這樣講,可那醋勁兒還是下不去。崇漸知冷著一張臉,像彆人欠他多少錢似的。
身旁的richard看出崇漸知臉上隱約的不悅,若是平常,他隻會看破不說破,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玩得太開心,看見崇漸知吃癟的模樣,他一時口快,便將心裡的話禿嚕了出來:“崇總,您這醋壇子又打翻了。”
崇漸知回頭瞪了richard一眼,是想要他閉嘴,可轉念一想,他說的倒也沒錯。眼神中的威懾不自覺變淡了幾分,那句閉嘴也沒說出口,是心虛了。
翌日,三人早早便出發,抵達與譚魚約定好的地方,過了大約有十分鐘,譚魚才姍姍來遲,手裡大包小包拎著,根本不像帶他們去看沉香,反而像是回家探親。
“你什麼情況?這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春運呢。”聶箏忍不住調侃道。
“半年沒回家了,好不容易有趟順風車,給家裡帶一些東西。”
幾人終於知道,原來譚魚的家就在葫蘆邑。
這葫蘆邑與古鎮離得很遠,車子開到山腳,剩下便是山路了,車沒法開上去,就隻能用腳走。
連走將近三個鐘頭的山路,終於到一片平地,已經有些體力不支,她扶著腰問譚魚:“怎麼還沒到啊?”
譚魚嘴上說快了快了,轉身便招手攔住了一輛拖拉機。
招呼著幾人把行李放上拖拉機,車子一轟一轟地,便又上了路。
這一坐又是一個鐘頭,幾人從上午一直趕路到了下午,太陽都快落山,才終於到了葫蘆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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