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華知道端王已經登基做了皇帝,他高興激動得在那間小黑屋裡,一會兒蹦一會兒跳、一會兒喊一會兒笑。他的預測成真了,天下人都會佩服他。那麼新皇帝應該很快就會下旨釋放他,他也因此會成為新皇帝登上皇位的功臣。因此,他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光明燦爛的未來。
這天晚上楊光華睡得格外踏實,也格外香甜。第二天早晨醒得很晚。直到“卡啦啦”一聲,小黑屋的門被打開,他才被驚醒:“楊光華,出來吧”。
他揉了揉眼,才看到這個中年男人的身後,有一隊武裝嚴整的士兵。晚上當班的老衙役,端著一個飯碗,碗裡是一個黑黑的窩頭和一點清湯,擠過來說:“快吃吧,吃了就讓你到好地方去了”。
楊光華一邊接過窩頭往嘴裡塞著,一邊想,離開這裡?看來不是要釋放我呀,要把我弄到哪裡去?
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橫眉立目的對他說:“快吃,吃了好上路”。
楊光華這下有點發愣了,也有點吃驚,上路?這是要殺我呀!不經審判就要殺我?奶奶的,我才這麼年輕,就讓我離開這個世界了?作為南唐國主,自己當年已經被趙光義毒殺過一次了;難道作為青年才俊的楊光華,就因我李煜附身,又要被你大宋殺掉?唉,可憐!又一想,與其悲天憫人,不如揚天大笑的死去,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我是楊光華呀,可不能再象南唐國主那樣死法了。我可不是窩囊蛋!這樣想著,幾口就把窩窩頭吞進了肚裡,喝了一口清湯,把碗扔回給老衙役,然後對老衙役拱拱手:“老夥計,謝您啦!”
那軍官對士兵擺了擺頭,士兵就上來,綁住他的胳膊,從後麵一推:“走!”
大概一個時辰的功夫,楊光華被押到了大理寺。楊光華不明白,為什麼又把他弄到大理寺來關押?這是唱的哪出戲呢?他隱隱覺得,他被關押的規格升高了,說明雖然暫時死不了,但也隻是時間問題。看來自己對形勢的判斷不夠準,自己畢竟還是太年輕,對這大千世界還不了解,對世間萬事還整不清呀。
大理寺的拘留房,似乎比開封府的稍稍大點,但是一樣的黑暗,一樣的臊臭熏天。他被推進房間之後,門就鎖上了。他借著門縫的微光,找到了牆根的尿罐,撒了泡尿,渾身輕鬆了不少,然後使勁瞪著眼看了一遍:依舊沒有床,依舊是靠牆一領破席子,底下鋪了點乾草。他往上一躺,兩眼瞪著黑漆漆的房頂,竟然生出一種淒涼感和悲壯感,他絕沒想到,一篇文章竟把英俊帥氣的楊光華送上了黃泉路。唉,可憐可歎呐!
當一個人看清了自己人生歸宿的時候,心情往往就歸於淡然,此時楊光華正是這種情況。他躺著,一條腿弓起,另一條腿疊放在這條腿的膝蓋上,晃悠著,心裡在放慢速電影,一會兒是疼愛他的父母、好兄弟楊超和待他如父親一般的楊震叔、最要好的朋友火雲,還有快樂的童年和校園生活;一會兒是南唐國主那豪華的宮殿、奢華的生活;一會兒又是南唐國主喝下牽機藥酒之後那痛苦悲慘的場景。隻是不知,作為楊光華的他,跟這個世界拜拜之前,還能不能看一眼自己的娘親?員外老爹因病去世三年了,娘拉著他和姐姐過活,去年姐姐出嫁了,隻剩他和娘。他是娘的希望。娘要是知道他將要被殺頭,還不得急死?還有楊叔、楊超哥和火雲,他們不知道要多難受!而作為李煜複仇的載體,出師未捷身先死,要向大宋索回江山要回命的目標將成為泡影,悲哀!
想著想著,心情就有些灰暗起來,漸漸地,電影停了,均勻的鼾聲起來了。
突然,聽到有人喊:“楊光華,楊大人,起來啦!”
楊光華似睡非睡、懵懵懂懂聽到有人喊他,但又感到有點摸不著頭腦,“楊大人?喊誰呢?哪裡有啥大人?睡得正香呢,奶奶地,臨死也不讓睡個囫圇覺!”
他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看到身邊又是一個軍官,還有一位官員,門外站著一隊士兵,都在看著他。他撐起身體,愣著眼問:“喊誰呢”?
那個軍官正是禦林軍中朗將張大山。張大山說:“楊大人,太後和皇上已經下旨,放您回家了”!
他這才認出了張大山。一邊跟他點頭打招呼,一邊想:放我回家?好奇怪呀!今天從早上到現在,半天的時間,已經從人間到地獄走了一遭,難道又要從地獄返回到人間了?要出去了,還是皇上和太後下旨釋放自己的?看來,新皇帝是認可自己寫的報道了!哈!哈哈!這麼想著,心情立即由陰變晴,從剛才的晦暗絕望變成了激越興奮,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拍了兩下屁股,說:“真的?皇上真的放我了?”
張大山雙腳並攏,“啪”地一個立正,“回楊大人,是真的,請楊大人回府”。
“哈哈,那就走吧”!楊光華重重地拍了張大山的肩膀一巴掌,撩開大步,幾乎是跳著走出了小黑屋。此時,他已經沒有半點的悲苦,似乎這兩天不是被關押,而是到美景聖地旅遊了一次,美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