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徽宗在楊光華的勸說和鼓勵下,精神陡然振奮、立誌做聖主明君、奮力建設新大宋時,童貫從江南回來了。
童貫去江南跟王詵不同。王詵當時是有官銜無實職,所以隻能一人獨往獨來。而童貫是帶著一支隊伍去杭州、並且專門帶了一輛馬車,準備拉一些寶物回來的。果然回朝的時候,童貫拉回了四個大箱子:一箱蜜蠟,一箱水晶,還有一箱岫玉,最後一箱裝的是水晶。這時的童貫,深知自己正處於上升期,所以對皇上無比的忠誠。帶來的寶物,連個指甲蓋大的自己都沒留,全部送到了皇上的寢宮。
徽宗一聽楊戩報告說,“童貫回來了,帶回來一車禮物,都拉到寢宮去了”。徽宗當即顧不得跟楊光華說什麼,隻說了一句:“走,快!”就帶著楊光華向寢宮跑去。
童貫一看皇上來了,忙打開箱子,一箱子一箱子全部打開,每打開一箱,徽宗都驚得兩眼圓睜、嘴巴大張,倒吸涼氣,特彆是那一箱岫玉,閃閃發光,耀人眼目。徽宗拍著童貫的肩膀說:“好,好。童總管你棒棒的,我要獎勵你”。
童貫說:“皇上,這是我份內之事。再說,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有蔡京幫著我呢。”
徽宗一聽又有蔡京的功勞,就問:“你見到蔡京了?”
童貫說:“當然啊,搜集這些寶物,都是靠他和他的那個叫朱勔的好朋友,單靠我和我這幾個手下的弟兄,我們人生地不熟,到哪裡去弄啊?我聽蔡京說,他可是把他壓箱底兒的東西都給皇上您送來了。”
徽宗一聽這話很是感動,他覺得蔡京這個人還真是有情有義。於是就動了讓蔡京回京的念頭。
回到垂拱殿,徽宗就跟楊光華說:“蔡京啊,原來我就聽說他辦事能力很強,現在來看呢,真的是一點不假,特彆是你給他下的那些結論很符合這個人的實際。給吏部說一聲,先起複蔡京做個知州吧。”
楊光華一聽,心想:這變化也太快了吧?當初兩次就從正三品貶到了普通官員,如今又一下從普通官員提拔到了從五品的知州。當然這也恰好佐證了,楊光華對徽宗這種心血來潮不管不顧、依心情和情緒做事的個性斷定。
有皇上的旨意,吏部就把蔡京安排去定州做了知州。不到兩個月,皇上又讓楊光華告訴吏部,把蔡京提拔成了大名府知府。又一月,蔡京就回朝擔任了翰林學士承旨,也就是翰林院的最高長官。
蔡京回朝,在朝廷引起了不小的反響。當初章惇為了排擠蔡京而向徽宗告狀時,輿論對蔡京的評價可謂褒貶不一。有很多人對蔡京不滿,主要意見集中在認為他太油滑、心也太黑;也有人認為蔡京有能力、有遠見,應成為朝廷的棟梁。當時因章惇實行言論封禁政策,有利於章惇的奏章就上達到了太後和皇上,而不利於章惇的不但到不了太後和皇上手中,還會被章惇進行各種打壓,因此無人敢說真話,徽宗就僅看到了彈劾蔡京的奏書,聽到了章惇的口頭告狀。當蔡京被貶之後,許多人奔走相告,也有人感到可惜。可現在,下去才半年多,卻又毫無征兆地回來了,並且還一步就躍上了翰林承旨的位子,因而許多人對此議論紛紛。但也有人對蔡京回朝高興有加。
對蔡京回京持歡迎態度的代表人物,便是樞密使曾布。曾布跟章惇不睦,這是人儘皆知的事。原本曾布以為隻要把章惇扳倒,那麼他就可以任宰相獨掌朝廷大權,因為當時無人能夠代替他出任樞密使,他可以丞相兼樞密使。可他沒想到章惇是被扳倒了,卻提拔了韓忠彥。韓忠彥由一個尚書一步躍到了他的前麵,成了宰相。這令曾布如鯁在喉很不舒服。韓忠彥當了五個多月的宰相,就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問題,那就是他和曾布搞不到一塊。但客觀地看,搞不到一塊的主導方在曾布,而非韓忠彥。
從本心說,徽宗對曾布的印象要遠遠好於韓忠彥。起因就在於,當向太後決定讓他繼位的時候,就因為曾布讚成向太後意見,徽宗才能成為大宋皇上。再加上曾布做事果斷,執行皇命一絲不苟,所以徽宗對曾布的印象非常好。而當初從又是太後提議讓韓忠彥擔任了宰相。
曾布對徽宗的心理拿捏得很準。太後在時,曾布知道太後雖然對他印象不錯,可並不特彆看好,所以除了跟章惇爭鬥,一向表現沉穩低調。太後崩逝了,徽宗成了真正的天下之主,曾布知道自己的時代要來了。可韓忠彥在前麵,自己作為朝廷二把手,再怎麼著,也難有大作為。
“不行,韓忠彥比自己小兩歲,若不采取手段,此生就沒有擔任宰相的可能了!”曾布如此想著,便果斷采取了三個辦法:一是向徽宗力薦蔡京。蔡京回朝,隻能位列自己之後,卻能擠走韓忠彥;二是不論在朝堂上還是在垂拱殿,皇上召集韓忠彥和曾布研究事情的時候,每次曾布都要嫌棄韓忠彥一番,而韓忠彥嘴拙,麵對曾布的咄咄逼人,言語木訥,常常無言以對。漸漸的韓忠彥在徽宗心裡就成了一個難以成大事的喏喏之輩。三是讓左司諫吳材彈劾韓忠彥,說他變更神宗法度,驅逐神宗時的舊臣。韓忠彥本身沒有黨派觀念,既非守舊的元祐派,也非主張革新的元豐派,而是在忠實地執行著徽宗的平衡觀。此時徽宗強調不偏不倚的平衡觀,一看吳材的彈劾奏章,覺得所彈劾之事冒犯了他強調的建中靖國主導思想,且曾布又在一旁鼓動說:“這是對朝廷大政方針的背離,理應嚴懲。”便要罷免他的宰相職務,由曾布取而代之。
楊光華見此情形,心想:韓忠彥的確太懦弱,擔任宰相顯然不稱職。但曾布長期管軍隊,且性格霸道,若讓他一人軍政大權獨攬,他雖不象章惇那樣壞,卻很容易控製徽宗,那樣徽宗就隻能按曾布的路子往前走,於是就說:“皇上這個想法很好,隻是曾布任宰相後,若繼續兼任樞密使,一個人獨攬軍政大權,會不會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麵?”
徽宗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會,這有什麼?他任樞密使多年,對軍隊情況熟悉,一時也沒有彆人能擔得起來。就讓他先兼著吧。”
三天後,徽宗就以韓忠彥擅自變更神宗法度為由,把韓忠彥貶出了朝廷。而曾布呢,上了一個台階,擔任了宰相,同時兼任樞密使。
同時被提拔的還有蔡京,當然,隻是提了品級,職務還是翰林學士承旨。
韓忠彥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己的結局竟會是這樣。自從入朝擔任尚書以來,他一直是兢兢業業,儘心儘力。當然宰相並非他想要當的,他也沒想到自己能當上宰相,就連當上尚書他都覺得是太厚獨具慧眼,高看了他。他當時也覺得皇上雖然年輕,可是還是有所作為的。他從來沒有害人之心。他一心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可他沒想到,當宰相這件事本身就得罪了人,雖然不是他自己想當的,可是他當了,就得罪了人家,勢必就會有人來整他。但依他忠厚的性格、淳樸的品性,是想不到這一層的。
當然,能夠坐上宰相寶座的人,無論是素質能力水平還是手腕心機,那都應該絕對是人中極品,否則你無法駕馭朝中那麼多的大臣,你也無法應對詭譎多變的朝局,何況還要贏得皇上高度的信任。所以自古以來人們都把宰相稱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寵至極的職務,可人們往往不去考慮這樣一個職務恰恰是風箱道裡的老鼠----兩頭挨擠。不會做且做不好,肯定就是那個老鼠;而會做又做好了,你才是王者,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才能掌控他人的命運。俗話說無毒不丈夫,而韓忠彥卻實實在在是個無毒之人。就是他在地方做官的多少年裡,也沒有冤死過一個人,沒有判過一件冤假錯案。恰恰正是因為無毒,且能不大、為不強,韓忠彥做了不到五個月的宰相,就又退回到了原來的知府位置,並且曾布在向他宣讀聖旨的時候,還特彆解釋說,這是皇上對他最大的恩典,要不然將會把他貶到永州那樣偏僻的地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