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大軍勢如破竹,逐漸橫掃整個南方之際,謝淮安日夜兼程逃回嶼縣,與家人彙合。
此刻的他風塵仆仆,形容狼狽,從馬背上下來時都快站立不穩了,哪裡還有之前當大首領謀士時的意氣風發。
“淮安?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謝明宗出來見此情形,心中倏然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兒子!”秦氏的驚呼劃破天空,連忙跑過來扶住謝淮安。
“爹,娘……”謝淮安許久沒喝過水,嘴唇乾裂嗓音沙啞。
“先進去歇歇腳,喝口水再說。”秦氏心疼地打斷道。
母子二人進了屋裡,謝淮安猛猛喝了一壺水,緩緩抬頭對上父親謝明宗擔憂的目光,他沒說話。
謝明宗終是忍不住了,心急地追問:“發生了何事?”
謝淮安知道瞞不住,便死氣沉沉地道來:“大哥率領十萬大軍,輕易便攻破了防線,眼下正大舉南侵,估計不久便會打到這裡來。”
“敗了?你們沒有勝算了?”謝明宗道。
謝淮安聽見‘你們’二字,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諷刺的笑意,好像終於明白了大哥生氣的感受。
他們的爹就是這樣,見風使舵,趨利避害。
其實與其說爹偏心他這個老二,倒不如說爹偏心於他自己的陰暗麵,對方不偏心謝韞之,隻不過是放不下所謂的尊嚴而已。
謝韞之從小就被忽視,長大後卻成了整個平陽侯府依附的驕傲,這是狠狠打了謝明宗這個父親的臉。
於是謝明宗一邊享受著謝韞之帶來的好處,一邊守著自己那可憐的父親尊嚴,畢竟他自己再清楚不過,謝韞之對他尊重與孝順都是表麵。
錢與權都可以給他,實則內心深處根本不把他當回事。
謝淮安自身也是在謝韞之的光環籠罩下長大的人,他再清楚父親的心理不過,所以他們才會如此默契地抱團。
都是一類罷了。
謝明宗被次子的笑弄得有些尷尬,解釋道:“我不是撇清和你們的關係,隻是以防萬一,做兩手準備。”
“爹不必解釋。”謝淮安垂眸道:“我知道您的用意,屆時大哥帶兵打過來,還請爹保我一命。”
謝明宗輕咳一聲:“這個不難,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保命是最基本的。”
謝韞之總不能真的殺了弟弟?
但牢獄之災恐怕是免不了的。
看見父親如此自信,謝淮安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爹,之前我們猜測過,許氏很有可能跟我們一樣是帶著記憶回來的,以為一切都是許氏在壞事。”
“難道不是?”秦氏緊張地看著兒子。
許清宜就是有問題,她很確定!
“不全是。”謝淮安眼神陰鷙地道:“前些日在戰場上遇到謝珩那個雜種,我才知道他也是跟我們一樣的,被我派人圍剿至死後,便來到了這裡。”
“什麼?”謝明宗夫妻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對我們的事從頭到尾都清楚,估計已經把所有都告訴大哥了。”謝淮安閉了閉眼睛,才繼續說:“所以大哥才會一上來就對我們喊打喊殺,沒有絲毫心軟。”
竟是如此?謝明宗與秦氏都聽愣了,隨後也恍然大悟:“正因如此,所以韞之才會對他祖母如此絕情,就像變了個人。”
“是啊,因為我要殺謝珩他們的時候,祖母也沒有護著。”謝淮安道:“現在他們一家子都活下來了,大哥,許氏,還有那三兄弟……一定會來找我們報仇索命。”
“啊。”秦氏聽得一哆嗦,臉色煞白地叫起來,因為她腦海中想起了許氏慘死的畫麵。
一屍兩命,血流得到處都是,真的很慘啊。
謝明宗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這樣的話,謝韞之還是饒他們一命嗎?
“爹,您還有把握大哥會手下留情嗎?”謝淮安也想到了自己是如此對待許氏的,再想到謝珩的狠話,額頭不由冒出一層冷汗來。
“……”謝明宗張嘴無言,這樣的情況,叫他拿什麼去保證?
“那我們怎麼辦?”秦氏帶著哭腔,害怕地攏著衣領道:“趁著朝廷大軍還未打過來,趕緊逃走嗎?”
“逃?往哪裡逃?”謝淮安嗤笑道,腦子快速轉動,因為他也想過逃走,卻發現全都是死路。
“可以出海啊。”秦氏忽然想起杜縉雲,靈光一閃道。
謝淮安搖搖頭:“沒用的,朝廷會下通緝令,我們不可能光靠自己活下去,隻要被認出來,一樣會被抓住。”
“不試試怎知沒用!”秦氏不聽,立刻去收拾東西:“走,我們馬上就走!”
“娘,想要出海,您得先有條大船,還得有人會開船,現在碼頭能走的船都遠走高飛了!您到哪裡去找船!”謝淮安道。
海上的治安被水師弄得亂七八糟,現在根本沒有船隻通行,如果可以出海逃走的話,他早就想到這個辦法了。
“嗚嗚嗚,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等死嗎?”秦氏哭著往地下一癱,無比絕望。
謝明宗也不敢相信,這樣的局麵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時呆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