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建在鎮子的尾端，由鎮子上的大族修建的，選了個清幽嫻靜之所，又請來幾個老儒生坐鎮。
原本隻教族裡的孩子，後來來求學的人多了，便也放開了。
瑤光拉著林天賜到了門口，私塾一分為二，後麵是經館，專攻舉業，前麵則是蒙館，以啟蒙為要，學生也多是些九、十歲，十歲出頭的娃娃，手拿著一卷書冊，跟著先生搖頭晃腦地讀。
也沒個定性，時不時四下張望，其中一個一眼就瞧見了門口站著的小瑤光。
“先生先生，那裡有個小奶娃娃！”
“哪兒有什麼奶娃娃，怕又是你不想讀書胡亂說了來唬我的吧？”先生是個老童生，早些年還想著科舉，但一直沒考上秀才，便也作罷了，索性回了鎮子上做了個私塾先生。
留了長白山羊胡，穿著寬袍長袖，瞧著倒帶了幾分仙氣，捋了把胡子，與孩子逗鬨了一句，順著他看的方向瞧過來，一眼就瞧見了門口站著的兩個孩子。
其中一個身量瘦長，雖隻有八九歲的樣子，倒是個內斂沉穩的，他手上還牽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精致的可愛。
兩人往門口一站，確實惹眼。
老先生瞧著，不像是私塾裡的學生，招了招手喊兩人進來，“你們兩個小娃娃，來這兒做什麼？是不是同家人走散了？”
瑤光拉著林天賜的手，感覺到林天賜身子一僵，似是有些緊張，“我……”
林天賜張了口，卻是喉頭乾澀，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瑤光直接拉著林天賜進了私塾，走到老先生麵前，仰著腦袋甜甜開口“先生，我大哥要來讀書的話，要看什麼書啊？”
“若是要準備讀書，可從《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書入手，往後再讀《論語》一類。若是要準備科舉，還是應當熟讀四書五經。”
本朝科舉，凡文舉，仍是四書五經為主。
老先生瞧著小瑤光乖巧可愛，一顆心都快化了，忍不住多念叨了兩句，瑤光連連點頭，林天賜也細細講他說的話都記了下來。
等到說的差不多了，還覺得有些意猶未儘。
“若是真想讀書，可以讓你爹娘將你送來，若是要啟蒙，還是得有個正經老師去教才好。”否則容易步入歧途。
瑤光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那先生，上學要多少錢啊？”
老先生報了個數字，幾乎是他們賣出草藥的三分之一。這個數字像是一記重壓，將林天賜方才還熱血彭拜的心一下子重新壓入湖底，不見天日。
一直到瑤光拽著自己出了私塾，拉進了書攤，他才反應過來，“瑤瑤……”
瑤光沒能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一進了書攤，就拉住了書攤老板，將方才先生說的書名都報了個遍。
都是些尋常的入門教材，書攤老板隻聽了個開頭就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了，熟門熟路地拿了幾冊書出來，還順帶著搭了兩本賣的好的入門教材。
瑤光爽快地付了錢，林天賜想攔都沒能攔住。
懷中摟著一摞書，兜裡方才還滿滿當當的銀錢，這便去了不少，若是再算上往後讀書的錢，怕是又沒剩下多少了。
可若是要叫他將這些書還回去，他又舍不得，隻抱緊了懷中的書，一隻手都攥出了青筋，另一隻手拉著瑤光的手，“待會兒回去，若是阿娘問起來，你就說是我想買的，知道嗎？”
家裡正是缺錢的時候，他們卻花了這麼多錢，他生怕阿娘怪罪起來。
況且，這些書本也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合該自己挨這頓罵。
不過他到底是多慮了，顧氏和林大郎不是不講理的，孩子想讀書，兩人哪裡會怪罪？
顧氏摸了摸林天賜的腦袋，“我家天賜喜歡讀書，是個有出息的，阿娘開心還來不及呢，怪你做什麼？”
林天賜從來無波無瀾的臉上，難得露出個清淺的笑來。
顧氏也開心，她沒想到那些藥材能賣這麼多錢，先前就答應過要讓林天賜上學的，也該提上日程了。
想著他還沒有書包，又從箱子底兒翻了快舊布出來，準備給他改個書包出來。
院子裡，顧氏架了張桌子，拿了剪刀就開始裁剪，林大郎被扶著坐在了柴火堆旁，腿架在地上，一邊拿斧子劈柴。
瑤光和林天佑就圍在顧氏的旁邊，好奇地看著顧氏手腳麻溜的針線活兒，倒是林天賜端了張小板凳，翻開書開始看。
不同於先前那本醫書，這裡麵都是字兒，他也看不懂，但哪怕隻是照著筆畫在地上劃拉兩筆，也是開心的。
心中已經期盼起上學的事兒了。
就在此時，林老太走了進來。
林老太是聽了李氏挑唆，知道林大郎家要花錢給林天賜上學，特意過來瞧瞧的，剛一進院子裡，就瞧見了林天賜麵前擺著的一摞兒書，顧氏手下的書包也快成型了。
當下便橫了眉眼，腳下生風，快步走了進來，“大郎，你家是不是得了錢了？”
林老太一進來就直奔林大郎麵前，林大郎蹙了蹙眉，艱難從凳子上站起來，顧氏趕緊扶住了她，看向林老太。
“我家有沒有錢，跟您有什麼關係？”
林老太瞪圓了眼睛，“怎麼跟我沒關係？大郎是我兒子，他得了錢自然得孝敬他老娘我。”
轉頭看向林大郎，“既然你得了錢，正好，四郎讀書正缺錢呢，你將得來的錢拿出來，給你弟弟交學費。”
“我家的錢，那是幾個孩子去山上采藥材換來的錢，憑什麼給四弟上學？他既然要讀書，就自己掙錢交學費去，憑什麼要我家出？”
“就憑他們幾個小崽子，能掙什麼錢？還不是我大郎掙來的？”林老太並不相信幾個小毛孩子，能掙那麼一大筆錢。
“再者說了，幾個孩子知道怎麼花錢？這錢既然掙來了，那就是大郎的！”林老太望著林大郎，“大郎，你和四郎可是親兄弟，難道真要看著四郎念不起書也不管？！”
林老太偏疼小兒子，前頭幾個兒子都沒能念上書，唯獨這個小兒子，鐵了心要將人供出來，就覺得他是個有出息的。
往日她就沒少借此問幾個兄弟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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