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至深處,時母已經十分虛弱了,呼出的氣息顫顫巍巍。
滄桑的手搭在時鴻雪的手背上,她生在江南,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嫁過來之後時父待她也格外疼惜。
一雙柔夷不經風雨,好似仍在閨中。
如今卻被火灼燒了手背,像是揉皺的紙團,醜陋、惡心。
顫抖著似雨打花瓣,將將凋零。
眼眶眨落一滴清淚,不厭其煩地叮囑著一句“不要怪你哥。”
“他隻是被人利用,他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要怪他……找到,他,讓他不要再做傻事……”
“我知道,我會找到大哥的,我會照顧好大哥的。”
時鴻雪連連點頭,焦聲應著,“娘,您彆說了,我給您請大夫,您會沒事兒的,彆再說了……”
彆像是交代後事一樣……
時母又如何忍心?
輕輕搖了搖頭,絮絮叨叨像是要將從前十年,和往後數年的關切,一股腦兒儘數說出來似的。
“還有你,往後沒有家裡人護著,要收斂些脾氣……今日之後,便回宗門去,躲過這一陣兒再回來,不要逞強,你鬥不過他們的……”
時母的聲音越來越輕。
到最後,時鴻雪隻得挨得進了,才能勉強聽清楚幾道氣音。
再然後,便是伸著耳朵探到了唇邊,也再聽不見一丁點兒聲響了。
“娘……”
時鴻雪趴在時母的身上,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不敢抬頭,不敢抬手去探她的鼻息,好像隻要他不去看,不去做,就還能欺騙自己,母親還活著。
他還不曾孑然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從外麵打開,瑤光緩步走到他的身後。
床上,時母已經閉上了雙眼。
清如長老說,她服用的毒是頂烈的毒,毒發時五臟六腑都好似被灼燒腐爛一般,徹骨的疼。
可時母卻閉眼的很安詳,像是怕小兒子難受,生生忍下了這苦楚。
唯有一張臉鐵青,七竅緩緩流出黑色的血跡,
瑤光隻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視線落在時鴻雪身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似有不忍,但還是輕聲道“師兄,伯母已經……你振作些,彆讓伯母九泉之下,不放心。”
一句話,她斷斷續續說了許久,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把鈍刀割在時鴻雪的心口。
房間內靜悄悄的。
倩雲素來不善言辭,楚上饒此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靜靜陪著。
門突然被從外麵推開,蕭景遷神色匆匆從外走了進來,又反身趕緊將門關上,神情嚴肅,道“城裡幾個世家要將時家滅門,趕緊帶著時鴻雪離開!”
倩雲看了眼時鴻雪,叮囑楚上饒在這兒看著。
拉著瑤光和蕭景遷出了屋子,問他,“怎麼回事兒?”
蕭景遷這段時間住在江家也並不安生。
自五年前江逾清失蹤,少主的位子就被盯上了。
老家主不願意相信江逾清死了,還癡癡等著,幾個孩子已經鬥了起來,隻是還是畏懼老家主的權威,隻在暗地裡逗逗狠。
前些日子,江逾清的屍首被翻出來,他們也不藏著掖著了。
直接鬥到了明麵兒上來。
蕭景遷自小長在宮中,對這些把戲自是再熟悉不過的,隻要不影響到他,他也不多管,隻是心中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