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說的是沒有,可葉絮卻有幾分感動,仿佛這約會的時間是偷來的一般,她打心底珍惜和他的每一次相處,縱使是反複的西江邊上看夕陽潮起,小餐廳裡水晶燈下親昵繾綣,西門路香樟樹下攜手散步,可隻要身邊是他就夠了。
她也不知道今天的這些許惆悵從何而來,也許是惘然間又想起了最初他所說的,他會離開。
葉絮輕聲的回答他,說去哪裡都行。
那年東門路的澹園還對外開放,門票隻需一個硬幣。
那是一座仿蘇州園林佳景的微型公園,全園高牆封閉,兩側豐樂樓巍峨挺立,八角重簷,古色古香,淅淅瀝瀝的細雨下,園內星湖碧波蕩漾,泛黃的銀杏葉灑了一地,這重重煙雨下仿佛是百年前的景象。
兩個人沒有牽手,倒也不是沉默,隻是不自覺的就安靜了下來,沿著走廊漫步了一圈,拐入憶琴鶴館,院落寂靜,兩側的西府海棠在細雨中垂零,唯有院子中央的芭蕉葉依舊綠的不真實,細密的雨珠從彎曲的芭蕉葉上不斷滑落。
廊簷下有一把長椅,葉絮拉著他坐下,兩個人坐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裡,眼前是那一小方灰藍的天,院子角落不知名的植被相處糾纏著,芭蕉葉被雨珠壓的一顫一顫,好似能聽見它滑落的聲音。
葉絮把頭靠在肩上,有幾分笑意的說“我不喜歡下雨天,不過現在感覺挺好的。”
梁嘉泓摟過她,也笑,“那以後我們就住這樣的院子?”
以後啊……
葉絮不禁開始幻想以後是什麼樣子,她說“彆了吧,這院子夏天蚊子肯定多。”
“說的也是。”他兀自笑著。
葉絮抬眼看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隨而繼續靠在他肩上,可梁嘉泓卻抬起她下巴,吻覆了上來。
唇齒輕碰間葉絮半睜開眼,他吻她的時候神情總是那麼專注。
葉絮闔上眼,躺進他懷裡,肆意享受著他的親吻,他鬆開時,葉絮勾著他脖子,貼近他耳畔輕聲道“我喜歡你。”
伴隨著雨聲,梁嘉泓聽的不真切,哄著她說“沒聽清,再說一遍?”
葉絮笑起來,捶打了他一下,“你想的美。”
打鬨間梁嘉泓的手機響了,兩人都看清了顯示屏上的名字,是班主任的電話。
葉絮皺了眉,沒想明白班主任怎麼會突然打他電話。
梁嘉泓接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最後說行。
他一掛斷,葉絮就湊過去,“他找你乾什麼啊?”
梁嘉泓邊翻通訊錄邊說“他要我幫忙買個東西。”
“他不能自己買嗎?”
“他說在南城市區那邊,他不太熟悉,不知道是哪條路。”
葉絮想也沒想的就說“那你認識?”
“嗯,我知道。”他的語氣很隨意,仿佛是說對啊,今天下雨了。
梁嘉泓站起身走到一側,找到電話撥了過去,吩咐著,葉絮沒聽進去,坐在椅子上看那芭蕉葉,她的心跟著那雨珠一顫一顫的一起從高處滑落。
那種強烈對比的感覺又侵襲而來。
葉絮想起初中去市區旅遊的情景,她坐在大巴窗邊,看著這城市的高樓大廈目光筆直,彎彎繞繞的高架她也覺得神奇,那是一座她隻知道京州路的城市,她的眼界隻限定在這塊小地方上,可梁嘉泓不是,班主任報一個名稱,他就能知道在哪條路。
她想,他一定在那燈紅酒綠的城市街頭盤桓過無數次吧,所以這會這樣清楚的知道。
她之前並沒有察覺到差距大概隻是因為他帶來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她便一頭紮進去,驚歎於這一切的繁華,跟著他一起沉迷在這個世界裡,而當和她現實生活有所聯係的時候她才被一棒打醒。她越是崇拜他,就越顯得她沒見識。
所以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生越來越好的時候,當仰慕的目光冷靜下來的時候,隻剩下茫然和深深的卑微。
溟溟煙雨中,葉絮望著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看不透。
她仿佛墜入了那雙漆黑的眼裡,似無底洞一般,空蕩蕩的,一直跌落,跌落。
直到梁嘉泓掛了電話走到她麵前,伸手撫了撫她臉頰,“怎麼了?發什麼呆?嗯?”
溫暖的觸感把葉絮拉了回來,她握住他的手,臉靠著他的手掌蹭了蹭,笑著,故作俏皮的說“咱以後不住這院子那住什麼樣的房子啊?”
到底是太年輕,即使知道問題所在還是不太願意相信,總以為自己能力挽狂瀾,總以為隻要相愛就夠了,葉絮和梁嘉泓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