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與莫大夫麵麵相覷。
這時,張大老板又轉過身來,儘力的彎腰,“有勞二位,二位有什麼要求,我張某人都應了。”
孔莫二人又相視一笑,一人攙起張大老板的一隻手臂。
連同夏樊,四人隨即拔地而起。
耳朵兩旁的風聲呼嘯而過,夜裡的涼氣使得張大老板牙齒不住的發顫,可他的心裡卻異常的冷靜,心道“總算是要還清這些恩情了啊。”
岩窟名為窟,實則卻是一個巨大的火山口,終年不滅的火焰充斥著整個深凹的山頂。
成惡人與聞鈺幾乎同時到達。
成惡人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內心,放肆大笑道“沒想到,你竟敢跟來。”
眼前的讀書人卻淡淡笑道“有何不敢?你來這裡,證明你已經挑好了自己的墓穴,到時候殺了你,屍體往這火山口一扔,了事,省心,讓你的魂魄永生永世受這地火煎熬,豈不美哉?”
成惡人捧腹道“吹牛!在這裡,莫說是你,就是當年的淩霄也不敢說這種大話,誰扔誰進去可不是耍耍嘴上功夫就能決定的。”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不假,可這倆人本就無仇無恨。
成惡人緊緊盯著聞鈺,見其鎮定自若,心中卻不禁擔憂起來,“世人都說讀書人心眼子多,莫非其中有詐?”
成惡人忽然示弱道“聞先生,你我二人無冤無仇,何必苦苦相逼,況且此刻離淩府已過百裡之遙,你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量那蒼穹小娃也不知道,如何?”
聞鈺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成惡人,心中納悶不已,怎麼好好的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被關二十年竟成了這幅慫樣?
成惡人似乎看出了聞鈺心中所想,又歎氣道“聞先生,你們又怎麼能想象的到我的痛處,我被淩霄關在水底二十年,實在是過一天就跟過了一年一樣,酒喝不了,飯吃不了,天天算著日子,就好像與世隔絕一般,那種孤寂感,你們這些大人物又如何能懂?等到今天我才好不容易出來,又怎麼肯回到那個地方?聞先生,你想想看,把你一個水之道大修關在這裡二十年,你可能比我還要瘋狂,我不過是教訓了幾個小娃兒罷了,你又何苦跟我糾纏?今天你要是放我一馬,這份情,我一定承著,永生永世不敢忘,如何?”
聞鈺耐心的聽完成惡人的話,胸口簡直要氣的炸了,隻是簡單的因為讀書人看似羸弱,但最講究骨氣二字,麵對著成惡人的討饒,聞鈺越發的不想放過他,但在此之前,讀書人向來有個習慣,那便是在想動手的時候一定要給自己一個理由,然後必定要給心在迷途的人好好教導一番。
於是聞鈺雙手負後,儼然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你等常常以為惡小而為之,卻偏偏忘記了勿以善小而不為,此乃人之大錯也。”
成惡人連連稱是,隻是邊聽邊向火山口退去。
聞鈺又道“曾幾何時,你又可曾在睡夢中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你殺過的人對不起的人,是否又在你眼前晃蕩?每每夢到這些,心裡又可曾有愧?”
“人生在世,最難的莫過於無愧於心,可你本就身為人臣,二十年前你便是如此,二十年後的今天你又如此,你可曾想過你究竟為了什麼?是爭那一口始終爭不到的氣,還是為了那本就不屬於你的位置?可這些對於咱們這些年過半百的老人,你爭到了又有什麼意義?那些文人的手中又可曾為你落筆?”
成惡人耳朵甚是發燙,可身後便是深淵火海,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但他依舊朝著身後挪移。
熾熱至極的溫度不斷地朝著成惡人背部侵襲而來,可這樣的感覺,成惡人覺得還不夠,那股他想象中的“火”始終差點意思。
聞鈺微微一笑,可是看見成惡人的雙手,眉頭緊鎖,望著山腳下的點點燈火,頓時明白成惡人打得主意,接著冷聲道“成先生,你若是僅僅為了今天逃命而引發火山暴動,禍及那些無辜的百姓,你可知又將背負多少罪惡?多少因果?不單單對你日後的長生大道,還有你今天是否能活著離開,前後必有關聯。”
成惡人聽到長生大道,忽然猶豫了,他的雙手仿佛被禁錮住一般,竟不能行動分毫,手中彙集的天地靈氣不住的四散而出,然後他大笑道“聞先生,在下罪孽深重,可還如先生的大道所講,還留有餘地?”
聞鈺緩緩道“殺一人,始於屠刀,殺萬人,始於屠刀,若放下屠刀,成先生當記一善果,積一善因,於長生大道必將有百利而無一害也。”
成惡人木訥的道“哦?是這樣子麼?老子曾經想做一個好人,可淩霄偏偏不讓我做一個好人,我幫他二十年名揚天下,他害我二十年終不見天日,這仇,老子可報得?這恨,老子可恨得?淩霄不在了,他竟然去了那裡,老子敬佩他,可這仇,老子萬不能忘?你們讀書人平日裡隻講究仁義道德,可老子偏偏不喜歡讀書人,讀書人講究動口不動手,可老子偏要動手,讀書人講究以德服人,可老子覺得,說服不如打服,誰打服我,我服誰,我打服誰,誰服我,聞先生,以前我確實討厭你文縐縐的樣子,可打心底裡還是佩服你的,所以,這次,我明知不敵,還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聞鈺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歎道“成先生請講。”
成惡人攤開雙手,微笑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我成惡人,一生向往長生,若此生不得,便死在長生大道之上,老子不後悔,死在聞先生手上,老子也不後悔,聞先生,無需多言,出手吧,今日老子身死,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