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月原本計劃的林縣之行最終沒能真正成行。
不是因為大隊長不願意開介紹信，也不是因為其他事耽擱了行程，而是那天她和史雪芬談完之後，回到自己院子吃過早飯，便挎著籃子去大隊長家裡找人。
籃子裡裝了一包供銷社買的桃酥餅，每一塊都有手掌大小，一共有六片，大概半斤多。
齊明月在籃子上麵特地搭了一塊花布，遮蓋住裡麵的東西。
大白天的，送禮也不能太明目張膽。
村裡的乾部其實都不大樂意他們這些知青隨便外出，生怕他們在外麵不小心闖出什麼禍端或者遇到什麼危險，到時候會牽連整個村子。
畢竟知青下鄉之後，戶口和糧食關係都落在了村裡，已經屬於李家溝大隊的一員。
如果隻是在塔縣內部轉一轉，當天來回，這還好說，沒有人會揪著不放。
若是去遠的地方，買車票和住宿必須用到村裡開的介紹信，沒有這個，寸步難行。
齊明月打算送個禮，找大隊長開一份，她好儘快去一趟林縣，將棉花種子搞到手。
剛進大隊長家的院子大門，她便看到胡嬸子和李荷花正坐在堂屋，專注地整理著一堆雪白的棉花。
兩人從一隻敞開的蛇皮口袋中取出一把棉花，熟練地用手指輕輕扒拉，迅速扯出藏在其中的黑灰色棉籽。
然後將清理乾淨的棉花放在地上的一個圓形大簸箕裡。
齊明月遠遠就瞧見了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的那一堆棉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哎呀，可算是讓她給碰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才念叨棉花種子，種子就在麵前出現了。
她臉上浮現出春花般燦爛的笑容，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熱情地向正在忙碌的兩人打起了招呼：
“嬸子，荷花，你們倆都在忙著呐！喲，這棉花長得可真好啊！我聽說最近棉花可不太好買呢，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兒呀？”
胡嬸子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對著齊明月輕輕點了點頭，“齊知青來啦！這邊有小凳，隨便坐啊。”
她手中的動作絲毫沒有影響，依舊熟練地擺弄著那些棉花，嘴巴也沒閒著，歎了一口氣，語氣很無奈地絮叨起來：
“唉，可不是嘛，現在棉花難弄得很！齊知青，你瞧瞧，就這麼一點兒，還是我四處托關係、找熟人，好不容易才搶到手的。沒有票，根本買不著處理好的皮棉，隻有這種籽棉。十斤籽棉處理好以後，差不多隻剩下三斤棉花了，勉強隻夠給我們家荷花做一件新棉襖。”
“荷花這不是要開始相看了嘛，我本來打算給她做一套，可惜棉花不夠。後麵荷花結婚，還要買棉花做新被子當嫁妝，隻能每年攢上一點兒，要不然到當口了，不得抓瞎啊！”
正在一旁埋頭專注乾活的李荷花突然聽到母親提及自己的婚事以及嫁妝這些敏感話題，臉頰瞬間泛起了一抹羞澀的紅暈。
她略微慌亂地抬起頭來，似乎想要逃避這尷尬的局麵，微微抿了抿嘴唇，將話題引向彆處：
“明月姐，你有沒有帶過冬的厚棉襖呀？我們這裡的冬天特彆冷，在屋裡還好，有火炕可以取暖。如果要出門，那必須得穿上非常厚實的襖子才行哦，要不然外麵的寒風都能把人給凍透了。”
齊明月聽出了李荷花話裡的好意，急忙點著頭，說：“我帶了兩件，一件是去年冬天找人剛做的短棉襖，還有一件是我哥給我的軍大衣。棉襖不知道夠不夠厚呢？荷花，等會兒你有空的話，去我那邊幫忙看看，若是不行，我也好趕緊找人買棉花。”
李荷花聽後，爽快地一口應了下來：“行啊！我摘完棉籽就去。”
齊明月蹲下身子，伸手從簸箕裡抓起一把整理好的棉花，揉捏了幾下。
這些棉花又白又軟，品質看起來相當不錯，想來棉籽的質量應該也不差！
“嬸子，這些拆下來的棉籽，你們還需要嗎？如果用不著的話，都給我，行不行？我拿這包桃酥餅來換。”
齊明月笑著問道，同時掀開籃子上方蓋著的那塊花布，將桃酥拎了出來，輕輕放進了簸箕中。
胡嬸子疑惑地看向齊明月，眼裡閃過明顯的不讚同，她微微皺起眉頭：
“齊知青啊，你這孩子忒客氣！這些棉籽你想要，儘管拿去就是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哪裡用得著你拿這麼好的桃酥來交換？桃酥不便宜吧？這麼大一包，鎮上的供銷社少說得賣一塊多錢呐！你虧不虧啊！”
胡嬸子為人正派，不願意占齊明月的便宜，她搖搖頭，迅速拎起桃酥，想還給齊明月。
齊明月趕緊攔住，硬著頭皮說道：“嬸子，你彆推，真的，趕緊拿著！我不覺得虧，交換嘛，你情我願就行。這些棉籽對於你們來說，可能確實沒什麼用，但它們剛好是我需要的，我本來還打算去林縣買呢，你們家剛好有，我還省事了呢！”
這麼多棉籽，總能出現有活性的種子吧！
就算隻有一兩顆，也能通過夢想家園快速複種出一大片，到時她就不缺棉花用了。
“齊知青，你要這些棉籽乾啥啊？不會是想在自留地裡種吧？這可不行啊，不知道是水土還是天氣問題，我們這裡種不好，以前就試過，就算種活了，棉花也長得不好，你可彆做無用功。”胡嬸子著急地勸說著。
齊明月嘴角上揚，“嬸子，我不是用來種的，棉籽煮水用來泡澡可以滋潤肌膚，北方這邊不是太乾燥了嘛，我就想護理一下皮膚。
“啥？！”
“真的假的啊？”
胡嬸子和李荷花齊刷刷地看向齊明月，同款震驚臉。
齊明月“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語氣堅定地強調了一遍：“真的！”。
棉籽確實有這個用途，自己不算瞎扯。
說完，齊明月動作迅速地捧起地上的棉籽，裝進籃子裡。
回到知青院沒多久，小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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