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鐘情!
805號,我再電腦屏幕上按下下一位病人的叫號鍵。
一位頭發有些淩亂,一臉慌張神色,骨瘦如柴的女孩走了進來,再關上門之前,頭還探出去四下張望了一番。
關上門後,她的手仍然緊握著門把手,扭過頭來,詭異的看著我,“醫生,我能把門反鎖上嗎?”
我看著她反複思量了一下,抽屜裡有上次出事後醫院給大家配備的報警器和防狼噴霧劑,再加上這名女子也隻有1米6左右,要是對抗的話,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我點點頭,“好吧。”
她把門鎖上後,還反複確認了幾遍,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看來她長期處在經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
她終於坐了下來,看了看我,剛才放鬆的表情,又緊繃了起來。
“怎麼呢?”
“醫生,你不會傷害我吧?”一記好似能看透人內心的目光。
我一頭霧水。
“不會。”
她仍然手足無措。
典型的迫害妄想症,以堅信自己受到攻擊、嘲笑、迫害、算計、惡意中傷、欺騙、騷擾等為主要症狀。
它是在病理基礎上產生的歪曲的信念、病態的推理和判斷,既不符合客觀現實情況,也不符合患者所處教育水平。
患者對此深信不疑,且無法被說服,也不能以親身體驗和經曆加以糾正。
所以,不管我怎麼說,她還是會緊張的,因為她深信我會迫害她。
我搖了搖頭,隻要她彆害怕得攻擊我就行。
“你怎麼呢?”
我隻是在走流程。
“醫生,我總覺得有人要害我。”她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
意料之中的回答。
“哪些人要害你呢?”
我還得堅持聊完半個小時。
“我老公、我兒子、我媽、還有我爸、還有樓下的清潔工、還有……”
一說竟說了10幾分鐘,好樣的,我受折磨的時間又縮短了些。
“他們為什麼要害你呢?”
“你看我這長相。”
她讓我上下打量她一番,就普普通通一路人長相。
忽地,她用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胸,“你乾嘛?”
我根本就沒看那裡,本來想辯解幾句,以證自己清白的,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隻會浪費口舌。
“還有呢?”
“我很能賺錢的,每個月都能掙個千把塊。還有我在老家的房子,少說也得有個10幾萬的。還有……”
太感謝了,又聊了10幾分鐘,還剩幾分鐘了。
“等下,”我強行打斷她,“你的病情,我已經清楚地了解到了,通過我專業的分析,你應該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你也覺得我這些是自己虛構出來的嗎?”
“不是,這些肯定不是你虛構出來的。隻是你身體裡某個機能出了點問題,需要藥物調整一下。”
我隻能這樣說服她,但不代表她會相信,會配合藥物治療。
“給,這是你的處方單。”
她一臉的疑惑,拿著處方單,開了半天才把門鎖擰開。
說實話,我並不確定她會去繳費取藥。
就她現在的狀況而言,她已經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使她的家人偷偷把藥放在她的食物中,她也會認為大家是在害她。
這種病症的病因,遺傳被認為是重要的因素。那就有很大程度上,錯並不在她,也不是大家以為的這種人都太敏感太脆弱了,而是在她的父母。
這就是孩子無法選擇父母的悲哀。
901號,我再電腦屏幕上按下下一位病人的叫號鍵。
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你好,醫生。”男子朝我點點頭。
“你好。”
男子抿著嘴,歎了口氣,一臉的惆悵。
“怎麼呢?”
“我老婆出軌了。”
“這個……現在社會這種現象也比較平常。”
也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什麼叫這種現象比較平常?
現在有很多人會來看心理醫生,可他們卻完全沒有心理問題。隻是想找醫生聊聊自己最近的痛苦。為情所困的事情比例最高。
“我現在想殺了那對奸夫。”
我一驚,這家夥不會有暴力傾向吧。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沒有關上的門。
“殺了他們會解決問題嗎?”我開導道。
“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
哎——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可是你殺了他們後,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生活?”
“大不了進監獄嘛。”他一臉的不在乎。
“性質惡劣的話,也是會判死刑的。”
“那就用我這條命換他們那兩條狗命吧。”
“你這是何苦呢?”
“那,你說他們把人逼到這個份上,我該怎麼辦吧。”
我也一時沒了想法。
“總不能祝福吧。”
“為什麼不能呢?”
“祝福他倆?我呸……他倆正踩在我的痛苦上,踐踏著我的人格。我還要祝福他倆,休想。”
這樣怎麼進一步開導呢?看換一個角度進行開導行不行。
“你們有孩子嗎?”
“有。”說到這時,男子的眼裡閃出了溫柔。
看來方向是對的。
“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你要是進去了或被判了死刑,你女兒該怎麼辦呢?”
男子的眼淚決堤了。
我遞了張紙給他。
一個這麼高大的漢子哭起來,真讓人有點尷尬。
“就是……因為……我的女兒,我才……遲遲沒有下手的。”
“這就對了,竟然兩人沒了情分,就放手吧。”
“我……今天來,就是……想問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我……瀟灑的放手的。”
“沒有。”
“或者能讓我的心情好一點的藥呢?”
“沒有。我們的藥是用來治病的,這種事得靠你自己了。”
“看來我是白來了。”
“也不白來,起碼找人傾吐傾吐情緒,對自己的心理健康,還是好的。”
“那,謝謝醫生了。”
“不客氣。”
他走之後,我沒有馬上叫下一號。
現在我已經知道我的初戀和情敵住在哪兒了,接下來,我想乾什麼呢?
難不成,是想把他倆殺了?
初戀,我是絕對下不了手的。
可情敵呢?
也沒到要了結他的地步,其實就是想動點手腳打擊報複一下,好解解心頭的怨氣。
可怎麼解呢?
……
下午下班後,我又到二醫院來了,仿佛這裡才是我的歸宿似的。
我摸出了手機,撥打了初戀的電話。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