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最初的魔女撐著那一把油紙傘,沉默著,祂的手中握著一團白色的物體,像是一個白色的毛線團,還帶著微弱的光,仔細看,那白色的毛線團比外表上複雜更多,帶有一點細致的符號,圖案,繪製出了無數個可能性,還有錨點。
那個毛線團上繪製著未來,過去,曆史,宇宙之中的每一個原子,在這一個毛線團之中都被儲存起來,作為一個觀測,能夠看見曆史線上的每一個可能性,這整個毛線團就是一切故事線的總和,這一個小小的毛線團,是的,就這一個小小的毛線團,代表著的是整個世界的記載,這個毛線團是故事的載體,但並不是某一個具體故事的載體,而是一切可能性的載體。
這是一份權能,名為拉普拉斯的權能。
最初的魔女端詳著這一個毛線團,在祂的身旁,啟示錄緩緩翻開了新的一頁,然後開始書寫新的內容,最初的魔女並沒有理會啟示錄的變化,祂隻是在手中轉動著那個毛線團,片刻之後,祂歎了口氣。
“我今天歎的氣一定比這幾個月以來的總和還要多。”
最初的魔女說著,把那個毛線團按進了啟示錄之中。
——拉普拉斯的權能回收完成,和當初相比,現在的這一份權能生長了不少,隻可惜,這一份生長並不符合我的預期,它太執著於自身的延續了,甚至寧願違背當初的契約,它想要破壞規則,我知道,為了自身的延續,這樣的思維是正常的,隻不過,它們應該學會壓抑住它們的貪婪,已經得到了,就不應該再奢求更多。
——這一份權能帶上了太多利己的情緒了,作為一份權能,這是不合格的,不過作為一個試驗品,這倒是給了我不少的靈感,比如,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比如,下一位繼任者應該怎麼挑選,實驗的變量可以進行些許調整。
毛線團被按進了啟示錄之中,在接觸到書頁的那一刻,毛線團散開了,沉入了書頁之中,而在毛線團和書頁接觸的那一刻,新的文字在書本上浮現,這一次,記錄的文字用的是一種無法解讀的語言,這是這一份權能的本質,也是毛線團的一切,這一份權能被拆解開來,融入到了啟示錄之中。
——於是,現在的啟示錄暫時回收了拉普拉斯的權能,不過,距離時間到來還有一小段日子,所以,還能夠為拉普拉斯這一份權能找到一個新的使用者,雖然這一次的實驗估計隻能有數個月或者數年,不過也足夠了。
——現在看看這一份權能的具體變化吧。
書頁往下翻過了一頁,然後,一條絲線從中被抽了出來,然後連通到地麵上,在地麵上蔓延,接著,那一道線沿著白門流去,纏繞在整個白門上,隨後,那白色的門扉上烙印了一圈紋路,像是荊棘花,又像是野草,如同鎏金一樣鍍在門框上。
最初的魔女緩步走到門扉之中,祂停頓了一下,一步邁出,跨過了這一扇白色的門,而隨後,這一扇白門沉入地麵,在啟示錄上,一道白門的圖案浮現在了書頁上。
——現在,跨越自然與非自然的門扉已經在這一份權能之中,這也就意味著,想要去往天堂、箱庭、地獄或者彆的什麼東西,都能夠穿過這一扇白色的門扉,這一扇門能夠做到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也是一個很好用的籌碼,這個籌碼對於天使或者惡魔那些非自然生靈而言來說,威脅可以說是……嗯。
——或許這一次回去之後就能夠試試看?
白色的門扉關閉了,這一條街道又恢複了寂靜。
“哦對了,差點忘了。”
這時候,白門又從地麵上升了起來,最初的魔女從中走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嗯……在作為‘人’的最後時間裡麵,再做一點對於人來說有利的事情吧。”
最初的魔女打了個響指。
在遠處,那個棚子轟然倒塌,那本應該是戲劇集合的人演出的地方,現在一片死寂,木花咲耶姬的儀式就這麼中斷了,在這不斷循環的時間之中無法死去的人沉默了一下,便轟然倒地,他們失去的身軀流出了血,不再是黑色的汙濁物。
握著氣球的小男孩倚靠著牆壁坐了下去,那鑲嵌著他的麵皮的氣球也落了下來,他抱著這個氣球,牽著母親的手,然後失去了生息。
這一場儀式結束了,或者說,被中斷了。
“雖然你們是櫻島的人,不過,我還是能夠為你們禱告。”最初的魔女說道,“讓我想一下,那些禱告詞是怎麼念?”
最初的魔女思索了一下,什麼都沒有想起了。
祂翻開了啟示錄,往前翻了一次,在上麵查看著自己已經忘記過的內容,啟示錄在第一次翻動的時候就給予了祂回饋,上的文字是如此清晰。
“創造宇宙萬物的主宰,賜予人們生命、賜予人們氣息的存在,拯救人類靈魂的救主,人類感謝祂,讚美祂,是祂的大愛,教會整體的聯絡把人聚集在這裡,為這裡的人們送行。這些人類睡在這裡,享受了永遠的安息,那些存在將會接收這些人類的靈魂,使他們得到了智慧,看到了結局,看到了死亡,死後的日子勝過人生的日子。智慧的心在遭喪之家,愚頑人的心在快樂之家,往遭喪的家去,強如往宴樂的家去,因為死是人類的結局,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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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魔女合上了啟示錄,然後退回到了白色的門扉之中。
陽光照射在大地上,照亮了這被黑暗籠罩的世界,已經死去的人不再被困在生的囚籠,在長久被維持的儀式之中,這些已經逝去的人卻被一直被儀式拘束著,在這長久以來的循環之中,人類,這種脆弱的存在,在權能的影響下,明明已經死亡,卻又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欣賞著那些演出,隻要露出了笑容,就會成為演出的一部分。
成為觀眾。
已經逝去的人本不應該活著,這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規則之一,非自然的力量扭曲了這一份規則,讓這一個規則出現了分歧,在長久的黑幕下,一切都變得怪異,現在,這份規則被修複了,已死之人不必再徘徊於人間,不必一直忍受著屬於死亡的疼痛感,在最後的意識消失之前,人們的臉上是笑著的。
白色的門扉沉入地麵,這一次,它沒有再升起。
四周陷入了寂靜。
仔細聽的話,還能夠聽見一點水流的聲音,不過,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那點水流的聲音也無所謂了,街道上什麼人都沒有,不,應該說是什麼活人都沒有,塵歸塵,土歸土,這和諧的街道之中的異樣隻有那些屍體,已經沒有任何生息的屍體。
而在白色的門扉關閉之後,穿過門扉的人們,看見了一片高樓大廈,音速仰起頭,這些熟悉的建築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了,而現在,她終於回到了這裡,她放下了心,放鬆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她張開嘴,第一時間口中蹦出來的發音卻是櫻島的語言,她自嘲般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頰,再次說出口才是九州的語言,這麼久沒有和九州的人交流過,上一次說九州話語的時候還是和瑪門交流,現在算來也已經過去許久了。
但是現在,她終於回來了。
這裡是九州,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長大的地方,而在她麵前的,便是那家酒館。
酒館是典型的西方風格,燈光昏暗,長久沒有打掃使得酒館的地麵上落下了不少灰塵,家具之類的東西都還算整齊,還好她早已經擁有了這一間酒館的全部權利,因此這兩年來哪怕酒館沒有開門,也沒有任何人來把這裡拆卸掉,又或許是那個名為瓷的組織用了什麼方法提醒了這附近的人,比如社團之類的,讓那些家夥沒有來影響這家酒館的存在。
繪製著神話生物的畫被鑲嵌在銀質的相框內,掛在牆上,在相框下方便是酒架,酒瓶口塞著木塞,用錫紙包裹,安靜地躺在酒架上,帶有華貴氣息的水晶燈點綴著木質的天花板,音速的雙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沉悶的嘎吱聲,鞋子和木板接觸的清脆聲響,除了地板,那些桌子和椅子也是木質的,在長時間的熏陶下沾染了一絲佳釀的味道。
音速抬起手,放在了酒館的大門上,然後按動了燈光的開關,頓時,那些沒有亮起來的燈也被點亮,讓四周變得清晰,也映出了滿天的灰塵,這樣的粉塵讓音速忍不住咳了幾聲,她用手在自己的麵前揮了揮,轉過頭。
望月痛就在她的身後,懷中還抱著二階堂奈,至於那個最初的魔女,現在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這樣就好,如果那位最初的魔女還在這裡,音速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痛姐。”音速對著望月痛說,“歡迎來到九州……歡迎來到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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