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不,嚴格來說,是屬於李的頭發,在居所之中的時間約等於零,畢竟,齒輪的居所並不存在於現實之中,她不過是把思維的投影通過居所的媒介投入到了居所裡麵,思維和肉體的時間觀念並不相通,而在她的控製之下,剛才居所之中的對話,在現實之中也隻過去了數秒。
她,是的,現在應該用‘她’來稱呼齒輪了,屬於李的軀殼之中,負責操控的是齒輪,因此,此時的齒輪就是這位名為李的女孩。
“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不過相比起‘最初’,還是麵對‘華貴’更加輕鬆一點,不對,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看起來,齒輪此時有點懊惱。
“應該再弄點好處的,就這麼答應了總覺得好像虧了點。”她自言自語著,伸了個懶腰,“算了算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錨點的問題等一會兒再處理,先把這剩下的部分玩完,不然可就虧大了。”
哢嚓。
於是,齒輪轉動了,居所之中的黃金樹微微顫抖,某一個分叉上長出了新的枝丫,新的7樹葉也露出了頭,那就是新的可能性,也是被齒輪轉動之後的可能性,這一次的轉動位於紐加哥第二醫院,具體一點,是紐加哥第二醫院中,屬於湯姆·德勒爾的病房。
空遊獨舞,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這是一個惡魔的名字,一個本應該死去的惡魔,在失去了軀殼,並且名字被解構之後,這個惡魔本應該死去,但是齒輪轉動了,將屬於空遊獨舞的可能性分離出來,銜接到了新的樹枝上,這也導致了空遊獨舞被延續了下來,它化作一個惡魔的最本質,也就是一份權能,附著在了新的軀殼身上。
假設一具軀殼具有兩個思維,那麼這軀殼應該按照哪一個的思維進行運轉?這個問題應該會難倒不少人,不過,在廣泛的認知之中,自然是更加‘強烈’的思維能夠占據主導,亦或者,當一個思維陷入沉睡的時候,自然就以另一個思維進行控製。
沉睡。
湯姆·德勒爾此時就在沉睡,不過這不是因為勞累而進入的沉睡,而是疼痛,當那雪花燃燒他的皮膚的時候,劇烈的疼痛感讓他陷入了眩暈,即便經過了數個小時的治療,他也沒有蘇醒,對於空遊獨舞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軀殼。
隻是,一切似乎出現了那麼一點小小的偏差。
不,應該說,這種偏差也在齒輪的預料之中,以一個‘好玩’作為最基礎的行動邏輯的齒輪,自然不會讓一切都變得一帆風順,就比如現在,當空遊獨舞借著新的身軀站起身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凱瑟琳·德勒爾,這具身軀名義上和血緣上的妹妹。
此時的凱瑟琳手中拿著一把手槍,正對著湯姆的頭部,在不確定這張病床上躺著的到底是什麼存在的時候,她絕對不會放鬆警惕,褪去的警戒在這個時候重新占據了她的腦海,危險,這是大腦的本能告訴她的事情,危險,麵前的這個‘人’很危險,當然,也有可能不是‘人’這種生物了,隻是維持著人的軀殼,內在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事物。
湯姆睜開了眼睛。
“你有三秒鐘的時間開口。”雖然知道這樣對於一個剛蘇醒的人而言有點困難,凱瑟琳依舊隻給出了極短的時間,“向我證明你是湯姆,而不是彆的什麼。”
病床上的人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不過,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是的,空遊獨舞並不會人類的語言,或者說,惡魔本就不需要會人類的語言,不論是思維的溝通方式,還是直接接觸本質的信息傳遞,都遠比需要大量時間的口述來的方便,而且,它才剛剛擁有這一具身軀,在還未適應的情況下想要開口,還是有點困難了。
“三。”
凱瑟琳的手中搭在扳機上,這是隨時準備扣動扳機的動作,對於即將有可能殺死自己的兄長,凱瑟琳沒有多少負擔,若是此時病床上的東西已經不是湯姆了,父親也不會怪罪什麼,固然,湯姆·德勒爾是德勒爾家族的一員,但也僅限湯姆了。
“二。”
湯姆的口中發出了一種怪異的聲調,仿佛新生的嬰兒正在學著自己的父母開口,稚嫩,混亂,聽不出來到底在說什麼,各種混亂的音節雜糅在一起,形成了病床上的人口中說出來的話語。
這個人不是湯姆。
凱瑟琳頓時了然,那麼,接下來就不能夠用湯姆這個名字來形容這個人了,即便這個人有著湯姆的容貌,他也不是湯姆,出於最後的可能性,凱瑟琳數出了最後一個數字。
“一。”
它並不知道這些語言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者說,它無法理解這些音節,這些單詞,從人口中說出來的語言對於這位惡魔而言還是有點難以形容了,它隻聽見了三個音節,這三個音節按順序以此從自己麵前那個人的口中說出,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它的本能讓它動了起來。
本能,存在於它本質之中的本能在告訴祂,若是不再離開原地,那麼麵前的人將會采用某一種‘手段’,這種手段是什麼呢?它不知道,它有沒有預知未來的力量,怎麼可能知道那會出現什麼,會死亡嗎?不一定;會受傷嗎?不一定;會疼痛嗎?這個應該是肯定的,能夠讓自己的本能警醒自己的手段,至少會給它帶來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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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翻了個身,從病床上翻了下來,它四肢著地,適應新的身軀還需要一定時間,不要緊,沒關係,本能會幫助它的,幫助它規避這些危險,就在它翻下身的那個瞬間,它聽見了一聲巨響,在它所見的世界中,那個女性手中的某一種‘武器’,迸發出了一個顆粒,這個顆粒並不大,旋轉著,將空氣轉出一個美麗的弧線。
它看的很清楚,它能夠看見每一個活動著的事物的軌跡,隻是自己的身軀無法跟上自己視覺的速度,身體受限於各種機能的束縛,在看見武器之中的顆粒的時候再作反應,顯然是有點遲了,所以,此時本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在落到地上的那個瞬間,就開始思考自己應該怎麼做。
它記得很清楚,就在那個顆粒出現之後,它內心的警戒就提高到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地步,很顯然,那個顆粒能做到的不隻是讓它感受到疼痛,更能夠威脅到它的這一具身體。
話說回來,自己為什麼會擁有這身軀?它想不起來,在它的記憶之中,它應該已經死了,或者說,它原有的軀殼已經被破壞,它的權能和名字也被解構,如果是按照世界的既定規則,它必然會死去。
隻是現在已經是新生了。
它找不到自己附著的那一隻鯨魚,它也無法感受到那條鯨的存在,顯然,那條鯨已經死了,鯨已經不在了,那麼,它就應該為了自己接下來的存續而行動,首先,應該離開這裡,麵前的人顯然對自己不包有善意,在完全適應自己的軀殼之前,它要離開這裡。
名字呢?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是什麼嗎?
對了,這個不可能忘記的,自己的名字,不會忘記的……空遊獨舞,這就是它的名字,這不會忘記的,不可能忘記的,這是它的名,也是它的權能,非自然的力量,也是此時它唯一能夠使用的工具。
“空遊獨舞。”它說。
這是它學會說的第一句話,用人的嘴,以人的音調說出來的話,而就在它開口的那個瞬間,它感覺自己已經浮在了水麵上,哪怕四周沒有一滴水,哪怕肉眼可見的地方一滴水都沒有,它也可以在這空中遊動。
而凱瑟琳·德勒爾所感受到的,就是另外一種了,如果一個人在水中,能夠呼吸嗎?答案當然是不可以,若是在水中嘗試著呼吸,必然會吸入一堆的水,會嗆到,會無法呼吸,凱瑟琳感受到的就是如此,不過,在感受到自己已經處於‘水中’的時候,她沒有呼吸,而是選擇第二次扣動扳機。
這一次,子彈飛的更慢了,那子彈沒有呼嘯聲,也沒有淩厲的飛舞,它在空中緩慢地前行,哪怕是凱瑟琳,也能夠看見子彈留下的螺旋紋,這是彈頭高速飛行時候引起的攪動,也就是彈頭軌跡,壓縮空氣,產生錐形的激波,彈頭的後方產生的旋狀的紊流,這些東西本不應該被人眼看見,隻是,在此時,子彈的飛舞變得緩慢了。
她看見湯姆……不,她看見它站起身,從四肢著地變成了站立的狀態,它向後退了幾步,靠近了病房的窗口,隨後,它伸出手,隻是輕輕地一碰,玻璃窗就破碎了,它花費了數秒鐘的時間走到窗台上,然後做出了遊泳般的動作。
它遊到了天空之中。
而凱瑟琳也沒有繼續開槍,因為,再停留在這裡的話,她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她肺部留存的空氣已經不多,而四周那水凝滯的感覺依舊沒有褪去。
她隻能看著它離開窗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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