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絡。
肖接觸到脈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具體有多久,大概是在第一次得到‘脈絡上的步伐’的時候,接觸到那一個魔女的收藏的時候,整個九龍在他的眼中就變得澄澈清晰,那些脈絡……那些如同線條一樣的脈絡,纏繞在這個城市上,告訴他,這座城市應該是什麼樣的。
而脈絡不會說謊,這個紮根在整個九龍之上的脈絡,就是獨屬於九龍的線。
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現在的時間過得很緩慢,至少是對於他來說,時間過得很緩慢,突然從位置上消失的人,還有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旁觀者’,再加上那脈絡的空窗期,那個人到底是什麼存在,他不知道。
要了解一下嗎?
腳下踩著的就是脈絡,現在,‘脈絡上的步伐’正連接著他的身軀,如果隻是想要借助脈絡的力量,如果能夠讓脈絡觸及到那個人的身上,那就能夠從脈絡的反應中來窺探那一個人的一角。
蛀蟲。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蛀蟲的存在……不,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他相信自己生活的世界之中有蛀蟲的話,那不就變相相信了這個世界是被虛構出來的嗎?他很熟悉自己生活的這個城市,從自己出生開始再到現在,他的記憶都是一種‘連貫’的部分,如果這裡這個連貫都不是真實的,那還有什麼是真是的呢?
他站起身,腳下的脈絡順應著他的動作而搖擺,然後,在這一瞬間,脈絡朝著那一個空窗的位置湧去,那是一種自然的過渡,即便是用了‘脈絡上的步伐’來攪動脈絡的運轉,也能夠讓這些脈絡以一種自然的模樣延伸。
他把手放進口袋之中,手指撥弄那些已經散開的塑料板件,剛才,在脈絡斷開的一瞬間,這些板件就散落成了零部件,這些零部件並非失去了作用,它們隻是在這一次的拚裝之中失敗了,而一次失敗的拚裝,是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的。
新的拚裝開始,那沒有用完的智慧生物的淚水也融入到了板件之中,二十世紀的愛在這個時候悄悄運轉,如果能夠看見脈絡,就會看到那些脈絡重新纏繞到了他的手中,帶動著板件開始拚湊一個新的物品。
隻要讓脈絡接觸到了那個人,他就能夠了解到很多信息了。
於是肖這麼想著,轉過了身。
——和‘那個人’的雙眼隻有咫尺的距離。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祂的眼中沒有任何感情,“我對你應該沒有任何的作用和需要,你這麼執著於知道我的信息,是為了什麼?”
——二零二三年,一月一日。
——九州,九龍,元區。
肖在這一瞬間想不到任何事,正如之前所說的,在看見那一隻眼睛的時候,他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這漫長的時間他做不到任何事情,至少他的思維無法命令他的肢體去做任何事,那深邃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的靈魂都吞噬殆儘。
一秒鐘的時間很漫長。
而在這一秒鐘之中,發生了不少事情,比如,口袋裡麵由‘二十世紀的愛’拚湊起來的那一個物品,完整了最後的組裝,而在拚裝完成的那一刻,這個物品也就成為了可以使用的工具,從他的口袋之中脫離,來到了他的手中。
那一把塑料板件拚裝起來的槍。
在手接觸到熟料的冰涼的時候,在自己這漫長的時間被打破的時候,肖反應了過來,他握著自己手中的槍,提起,這一個動作他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腳步向後退,將槍舉起。
對準麵前這個‘人’的眉心。
“彆動。”
肖將肺部的氣體緩緩吐出,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跳動,再劇烈的跳動,這個人帶給他的壓迫感實在是過於強烈,悄無聲息地離開,又悄無聲息地出現。
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地麵,這個人的腳並沒有任何問題,那麼……按理來說,在行走的時候,這個人的腳理應和地麵碰撞時候發出聲音,除非這個人的移動並沒有依靠腳步的行走,而是依靠彆的事務。
“為什麼是我?”肖開口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肖。”這個人對於肖手中的槍沒有任何的畏懼,“為什麼這麼想找我?最開始就是你主動找到我的,不是嗎?”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們所有人的名字,如果你想,我還能夠將你相關的所有人的名字說出來讓你聽一下。”
話語停頓了一下。
“……但是,你此時對我所做的事情我並不是很喜歡。”
脈絡,那纏繞在塑料手槍之上的脈絡——不,不隻是塑料手槍,那纏繞在整個‘二十世紀的愛’上的脈絡被剝離了出來,那些線條狂亂舞蹈著,如果說,在‘脈絡上的步伐’控製下的脈絡是一種溫和而自然的風,那麼此時的脈絡,就是狂躁而憤怒的海浪。
肖的手傳來一種劇烈的疼痛感,並不是因為手上,而是因為他正握著的那一把塑料手槍,那把手槍的構成被剝離了,附著在上麵的權能和汙染都被脈絡用一種暴力的手段撕扯了下來,手槍本身在一瞬間就崩潰了,化作了四散的塑料塵埃,但握著槍的手並沒有那麼快的反應,這也導致了手槍破碎的餘波傳遞到了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