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慶之沿著小道邊走邊思忖那個男人留下這封書信的寓意三教一家雖是統稱,卻也不曾涵括了百家爭鳴的模樣。至於自己說到底是不是那個道家眼中的“一”還是儒家試圖改變的“仁”,甚至被佛家道一聲“慚”,都來的不重要了。而那個擔任禦封監造的男人在自己“通天曉命”一事中牟取到了什麼機緣才是葉慶之最想要知道的。
走了不一會,葉慶之便是聽見了福祿街旁的巷道口上鐵匠敲敲打打的聲音,震耳欲聾。
臨的更近些便是瞧見了適才在自家屋外扯開嗓門踹門的範俊,此刻正滿臉期待的緊盯著葉慶之的鞋底,縮在鐵匠台後麵的他還扮了個鬼臉。
葉慶之回敬以淺淡的微笑,似是嘲諷也像問候,微微蠕動的嘴唇卻是不曾吐露聲音。
範俊隻從葉慶之的口型裡聽出兩個字犯賤。
似乎是瞧見了黝黑小孩氣的稍微有些不在焦黑反倒是漲紅了的臉,葉慶之哈哈一笑隨之走遠。
葉慶之記得範俊一家子是唯一一戶從驚蟬巷搬來的桃花巷住戶,聽說是前些年乾陽王朝和朱雀王朝的戰爭,嗅到了發財機會的範母瞅準機會便是在自家鐵匠鋪子裡連夜打造了一批批的兵器,發了一大筆財。隨後範俊一家便是從破舊的驚蟬巷祖宅裡頭搬來了桃花巷,範俊黝黑的皮膚穿梭在桃花巷白皙公子哥們間,自然也就不遭待見,久而久之又因為家裡是乾打鐵的生意,葉慶之也就給他取了個“範劍”的雅號,諧音“犯賤”。
範俊一家子人都是些普通人,連了林端陽陸汐也都是普通人——不曾有先天氣運機緣的普通人。這些是早年通了記憶後回了些手段的葉慶之觀察出來的。雖然說範俊頻頻擾了葉慶之的興致,但對於葉慶之來說,也就是半個月前那次範俊惹了自己逃入鐵匠鋪裡,環著忙碌的父親的腿那一幕,最是讓葉慶之動了殺心,餘下的狗屁倒灶的小事,葉慶之也懶得去記。不過饒是如此,葉慶之也是說不出的比起範俊林端陽之流更是沒由頭的厭惡陸汐。
對於葉慶之這種生而知之者,天生的眼睛長在頭頂上,自然是不會計較範俊這些無傷大雅的行徑。
眼前參天般的槐柳樹逐漸在葉慶之眼中不在模糊,同樣一道清晰起來的還有水井邊上那個驀然轉頭的淩厲男子和身後的曹二小姐。
葉慶之眯起雙眼,緩緩弓腰,原先並立的雙腳在地上小小轉了個圈。
很是淩厲的氣機。
眼前的陌生男子隻是稍稍一對眼便是讓葉慶之生出一股子渾身上下被銀針刺紮的感覺,預感到危險的他擺了姿勢,打了個稽首後便是試圖蓄勢遠遁。
“稚童手段”,仿佛言出法隨一般,方才蓄力猛踏出一步後的葉慶之,應該是已然遁了該有十來步的距離,卻是在那淩厲男子話音落下後似是被人施了縮地為寸的神通,拽了回來。
少年仍是不服,渾身似有金光溢出,映射了半邊道路,身後那方金甲虛影像是要強行彙聚。
“泯頑不靈!”,淩厲男子動了怒,把搭在井口的雙手抽離,緩緩挺直了背,左手負後,右手五指分張,成泰山壓頂之勢向下猛地一壓。
少年不曾遠遁,有囚籠自成,劍氣肆虐。
驚蟬巷裡
一夫子二少年,端坐了有一會兒工夫。
那位與林端陽一道是從鎮門口一路上走來的看門人師傅,終於是用他那極慢的步子停在了陸汐的敞開的院門前,似是對齊先生微微拱手,眼神複雜。
少年身前,有先生落座少年身後,有聖人折腰。
春風起了喧囂,拂麵而過,似是首肯。
林端陽算是極其不情願的被他的師傅徐大領走了。
那個清晨,早早通知了學童們不上堂的齊先生在陸汐的院子裡,好生的向陸汐說了一大通昨晚在槐柳樹下未曾講完的道理,身後那掛了鎖的屋門也一道聽著。
“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
“玉山自倒非人推。”
少年嗓音儒雅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