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幅摹品能流傳至今,光是這時間的流轉厚重便彌足珍貴了。
能看夜宴圖,自然就得去瞧瞧《骷髏幻戲圖》。
館與館的轉換,哪怕是再近的距離也要穿過重重宮牆和彎彎繞繞的長廊,幾人興致都很高,尤其是少了遊客的日子,走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裡總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幾人沒騎腳踏車,就沿著宮牆緩步走。
四十度的高溫,擱在平常會熱得昏頭漲腦,但宮牆內外安靜,鳥鳴聲聲,偶爾還能聽見蟬聲陣陣,風過時是清香,似蔥蔥青草,又似淡淡荷香,裹著、並著的竄蕩在空氣裡,呼吸入肺,就是一番自清涼無汗了。
劉老師一直在跟江執交談,兩人剛開始是走在前麵,盛棠他們幾個跟在後麵,但女孩子湊在一起就容易嗨,尤其是像盛棠年紀輕的,雖說不至於打打鬨鬨,但還是抱著興奮勁一路向前,步子就越走越快,後來乾脆就把江執和老師甩出好遠來。
肖也喜歡往姑娘堆裡紮,姑娘們自然也喜歡拉著他,人長得帥性格還好,本身就受歡迎。
可好景不長,肖也還沒充足享受眾星捧月的得意,就被江執一嗓子給叫回來了。不情不願地跟在江執身邊,心裡還納著悶兒呢,這宮道本來就不寬,三個人並排走不奇怪嗎?侍衛巡邏啊。
但江執還真沒讓他白折回來,跟帶路老師說,“肖也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敦煌壁畫這幾年的修複情況他也是最了解的。”
然後跟肖也說,你給劉老師詳細介紹一下。
連帶的把肖也拽到了中間。
劉老師挺熱情的,跟肖也歎息,“我跟你師父也是好多年沒見了,上次見麵還是在國外開會的時候,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時光流逝如白駒過隙啊。你師父為人我十分欣賞,真是老匠人。”
肖也禮節回複。
腹誹著身邊人好你個江執,自己脫身不開拉我做陪聊,自己落個輕閒,你損不損啊。
盛棠她們三個還撒歡在前麵走,沈瑤雖說也是經常來故宮,但每次都是步履匆匆,今天倒是有大把時間細細研究,有時候對著個地磚都能說出不少門道。
盛棠看著腳下的地轉想的卻是,腳下的路之前被多少宮女貴人走過啊……
小悠拉了一下盛棠,小聲跟她說,“江老師和肖老師還真是形影不離啊。”
盛棠回頭瞅了一眼。
可這一眼瞅過去,心裡就騰起莫名的感覺。
長長的紅色宮牆,磨了數百年的宮道,肖也和江執兩人身在其中意外地跟這氣氛搭配,肖也在跟劉老師攀談,姿態瀟瀟灑灑,一身俊氣。江執更甚,盛棠覺得他格外惹眼,他今天穿得簡單,白t恤直筒牛仔褲,清爽乾淨,於這周遭的琉璃瓦紅牆之中更顯風輕雲淡,他的步子不緊不慢,像是置身千百年時間遊走之中,又像是遠離世間萬丈紅塵之外。
她撞到了他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眼裡似藏了一帶銀河的光。
盛棠趕緊轉回頭,覺得呼吸有點急。
小悠不明就裡,問她,“你是不是挺熱的啊,臉都曬紅了。”
有嗎?
正想著,聽見江執叫她,“小七。”
盛棠心口微微一縮,轉頭,見他朝她一招手,她便折了回去。
“彆走那麼快。”江執說著,擰開一直拿在手裡還沒開封的礦泉水瓶蓋,遞給她,“消消暑,臉都紅了。”
盛棠不知怎的就覺得氣息矮了一截,小聲道了謝,接過礦泉水瓶,就跟被狗攆似的撒腿就跑,邊跑還邊想,臉紅嗎,她沒覺出來啊。
“你慢點。”江執低喝了一嗓子。
也不知道盛棠聽沒聽見,反正沒搭理他。
劉老師笑嗬嗬的,“這小姑娘挺機靈,江教授,聽你剛才叫她小七?這也不像女孩兒的名。”
江執沒等回答,肖也就及時插話,“那是我小師妹,叫盛棠,我師父很看重她,這不,今年就跟著我們走壁畫了。”
“怪不得我瞧著這姑娘有點眼熟,盛棠啊,我知道她,畫畫不錯,她父親去年還跟我們有過合作呢。”
肖也挺得意,“我小師妹是鬼才,是我師父眾多學生裡最有靈性的一個。”
“盛家也是忍心,就這麼一個閨女還扔進石窟裡。”
肖也笑說,“棠棠自己做的決定,可能也沒人能說得動她。”
“有前途。”
江執乾脆插不上嘴。
重點的是壓根沒想到肖也這麼能接話,這廝是不是故意的?
肖也用餘光掃了身邊人一眼,心裡那叫一個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