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時間為名!
是從未有過的窒息。
風過,吹得他昏頭漲腦。沙粒蹭著臉皮火辣辣的疼,就像是生生要把臉皮扒下來似的。
江執艱難地睜眼,這才看清周遭情況。
遮天的沙塵暴,跟能吞了世間萬物的海浪,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他頂著風沙前行,邁一步能退半步。用儘所有力氣,儘量讓自己的步伐快點,再快點,可不管心裡有多急,雙腳就跟被扯住了一樣挪不快。
他下意識回頭。
漫天沙塵暴迅速極快地前移,眼所能及的都是土黃色。他像是掉進了沙淵,不論怎麼逃都逃不出去。
很快他陷入了沙裡。
結結實實捆住了他的雙腳,動彈不得。
他的背包很快陷入了沙海,努力去夠包帶,卻怎麼都夠不到,眼睜睜地看著背包被沙子埋沒。
水、糧食,困境中最重要的東西,都被沙子給吞了。那都是能確保他生命的東西,他想,他很快也會被吞。
他憤怒、恐懼到絕望。
天地之大,他卻即將要失去生存的權利。
漸漸的,他竟然平靜了。
當沙子將他埋沒的瞬間,那些個焦躁、恐慌情緒都不脛而走。他聽見了天地間的聲音,空曠廣袤,沙子遊走戈壁,劃出的是萬般孤寂的聲響。
大自然的聲音最純粹,也最直接。
至少風沙在哀嚎吧,為他在哭。
他也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漸漸的,越來越弱。
突然,有人撥開了沙堆。
他的呼吸有一瞬得到了釋放,有雙手將他拉了出來。
天地之間仍舊昏黃暗沉,明暗交替的光影裡他看見了薛顧先的臉。
這一刻江執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幾番想抬手摸他,卻都不敢。
薛顧先仍舊一貫的風塵仆仆,頭發被吹得亂了章法,他說,“回去吧,彆再找我了。”
說完這話他就起身走了。
江執沒由來地恐慌,這種恐慌勝過剛剛經曆的生死。從沙坑裡爬起來,追著薛顧先的背影,拚命喊他爸!
薛顧先卻像是聽不到似的,越走越快。那麼挺拔的身影,一點點的,也被風沙吞沒了。
像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江執、江執……
一聲接著一聲。
是從最遙遠的天際傳來的聲音,很好聽。他順著聲音找啊找的,最後走出了恍悟。
有人叫醒了他。
睜眼竟還是薛顧先。
那張臉平時對他嚴肅得很,現在許是見他一臉的困倦,心生憐惜。他說,“工具書有那麼無聊嗎?”
他在一間屋子裡。
冬天了。
窗外冷了,屋子裡有暖暖的火爐。有柴火味,還裹著墨香。他趴在工作台上竟睡著了,胳膊下麵壓了本書,上麵有大段標注的文字。
是薛顧先的字。
向來漂亮灑脫得很。
再遠點是一排排礦物、植物顏料的樣品,石灰板、草皮和各類工具等。薛顧先的工作台跟彆人的不同,總是很規整,一塵不染的。
他坐他旁邊,在複製一四方模塊,專注又認真的。
江執看著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工具,忍不住伸手去夠。
薛顧先見狀說,“你現在還不能碰。”
江執就縮回了手,問他為什麼?
薛顧先笑了,“你都知道它們什麼是什麼嗎?你還小,得慢慢來,現在的任務是多看書,多跟我往窟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