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想起那一天發生在茶館內的事情,正是眼前的少年攔下了飄雪宗的弟子,救下素昧平生的中年男子。這一切,茶館老板站在櫃台邊,從頭到尾經曆了一遍,而老板娘則躲在堂門的簾子後麵,同樣看得一清二楚。
在隱姓埋名之前,他們也曾是某個宗門裡的人,像那一日飄雪宗弟子的做派他們見過很多,故而也談不上有多吃驚,但畢竟是一條人命,恰逢淩風出手,逼退兩名弟子,救下那人,也省得他們良心難安。
再想到雙方第一次見麵,少年也十分和善,不像旁邊的胡瀾城,動不動就拿權勢官職壓人。
茶館老板顯然是心動了,淩風經常會到茶館喝茶,每一次都是他招待,兩人雖然談不上親密無間的夥伴,但至少也算得上萍水相逢。這麼多天,一來二往,他也能感覺到淩風跟那些涼州年輕弟子們完全不一樣。
他默默想道,一個能在徐錦亦攤子上不顧吃相、大快朵頤的少年,信任起來也沒有那麼難。
茶館老板心中拿定主意,對著身邊的妻子說道“這件事就由我來說吧。”
老板娘點頭,道“嗯,既然淩公子如此誠心,我們也不能不識好歹。”
理了理思緒,茶館老板問道“公子應該記得第一次來我這裡喝茶時的情景吧。”
“當然記得了!”淩風一笑,剛才他還拿這個問題問了對麵兩人,道“我還怕你們給忘記了呢。”
“那就好,咳咳。”茶館老板稍顯尷尬,低咳了幾聲,說道“說來也巧,那天早晨我們早早就開了門,但客人卻連往日的一半都沒有,我有些著急,就到門外邊拉客。”
說著,茶館老板起身朝著門口走去,身後,淩風和老板娘一起跟了過來。
茶館老板緩緩將門開了一條縫,頓時一股冷氣漫了進來,“公子你瞧,就是那裡。”順著男子手指的方向,淩風的視線穿過門縫,落到了一條小巷子,巷口黝黑,不見半點燈火。
“那天我出來門去招呼客人,正發愁街上沒幾個人的時候,剛巧就看到那個小巷子口有個人。本來這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大清早的,巷子口站個人太正常了。我一開始也沒注意,但後來覺得那人明顯有些不對勁,總是會時不時看著某個地方。”
“本來客人就少,我就提了一壺茶,到門口的凳子上坐下,一來呢攬客,我發誓我絕對沒偷懶,二來嘛,就是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想乾嘛。我記得那個人看上去很緊張,有段時間整個人都貼在牆上,一離開後,牆上都印上了一大片汗漬。”
淩風揉著眉心,問道“他是誰?他在那裡乾什麼?”再不提醒,這個故事估計要講到明天早晨了,他到此又不是來聽故事的。若真要聽故事,祈君欣講得可比茶館老板好多了。
“不知道,但應該是在監視,我看到那人的視線經常會盯著徐錦亦的攤子,而當時老伯的攤子上,吃早點的人正好是公子你和趙主事,還有那個挺漂亮的小丫頭。”幾人坐回到方才的位置,淩風想了想,茶館老板口中的那個挺漂亮的小丫頭應該是他的貼身侍女蘇抹月。
這些細枝末節不值得浪費時間,他問道“那人是誰?”
茶館老板和妻子互相看了看彼此,說道“胡瀾城。”
“胡瀾城?”淩風大驚,仿佛不敢相信,要再確認一遍,問道“你說的可是刑司主事胡瀾城?”
“是!”
一個語氣相當肯定的回答,淩風臉上堆滿了震驚,萬沒有想到夫妻倆人口中的可疑之人會是胡瀾城。那個長相雖然粗狂,但心思細膩,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刑司十六主事之一,怎麼會是他想揪出來的幕後真凶?
可是如果茶館老板說的都是真的,胡瀾城到底是在監視趙長風,還是在監視他?淩風陷入了沉默,本以為能夠撥得雲開見月明,沒想到卻是山重水複疑無路。
他突然想起那天三人離開時的場景,茶館老板本來是據理力爭,但卻突然選擇閉嘴。現在想想,當時茶館老板正好說到“我今天早上就看到了,就在我這間茶館對麵的巷子口……”隨後就立刻被胡瀾城大聲喝止,並用刑司威脅。
如今看來,一旦茶館老板當著他的麵說出這件事,胡瀾城的嫌疑立刻就會增加,甚至說不定會直接按照真凶處理。
良久,他才從沉默中走出,說道“此事涉及司主事,我不能獨斷專行,須得稟報刺史大人。至於你們兩位,打算何時走?”
“公子覺得呢?”
“明天一早,怎麼樣?”
“太急了點,我們還要收拾一下,而且今夜大雨,明天或許也是個雨天。”
“那兩位挑個時間。”
“三天後,上午動身。”老板娘扳著手指,充滿了向往之情,道“至於目的地,我們就去東聖域吧,聽說東秦皇朝皇帝陛下勵精圖治,境內正值盛世,百姓安居,黎民樂業,我們這點小本買賣去了也容易安家落根。”
淩風點點頭,“好,三天後我來這裡送你們,順便把信一起帶來。”
臨了出門,淩風突然又折回,囑咐道“胡瀾城那邊我會立刻著手審問,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們自己也要小心,明天上午,我會派刺史府的親衛來這裡保護你們。”
“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