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擁花!
文秋培的宿舍的床頭上,從他睡的第一天起,便懸掛著一隻晴天娃娃——係著一條紅色的絲帶。
為什麼隻有一隻?大家問了幾次,文秋培都支吾不答。
終於有天晚上,文秋培說出了它的來曆。
文秋培有個喜歡的女生,名字叫做林美煥。
兩人實打實的青梅竹馬,他們的父親是朋友,兩家住在同一個鎮上,隻隔一條街區。同年冬天,兩家先後確定懷上了孩子。
文秋培出生一個月後,林美煥呱呱墜地。
兩人打小就在一起玩兒,雙方父母時常打趣,說他們出生前就訂了娃娃親。
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於是在文秋培的心裡,便種下了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與擔當。
上了小學,文秋培護著林美煥,不讓壞孩子欺負她。
文秋培小時候遠比同齡人要矮,嚇得他父親托人帶了好一些增高的補品給他。服用之後,文秋培身高沒有變化,體型卻越來越胖。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子胖的緣故,文秋培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很容易成為同學開玩笑的目標。同學們的取笑,文秋培也不惱,唯每次看到林美煥被欺負了,他都會站出來,用他矮小又肥胖的身體,擋在林美煥的麵前。
那時候的文秋培認為,他會與林美煥就這樣一起長大,然後結婚。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可到了小學三年級,林美煥的父親因為工作去了彆的城市。一年後,林美煥和母親也離開了,並且賣掉了鎮上的房子。
“從此我的身上,比同齡人多了一份憂鬱的氣質。”講到這裡,文秋培仰頭深深吐出一口煙。
這種憂鬱隻持續了一年。
上了初中,文秋培遇上了一個好看的女同桌。第一次月考結束,班主任用了整整半節課,表揚這位女生考了全校第一。
文秋培心裡暗想,要是她成為自己女朋友,豈不是所有作業都不用愁了。
並且漂亮又學習好的女生作為女朋友,也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
就這樣,文秋培經過慎重又理性的考慮,決定去追求他的同桌。
不過,當女生轉手就把情書交給班主任的時候,文秋培的願望破滅了。
班主任朗讀了文秋培那封蹩腳的情書,並且“友好地”幫他修改了幾個錯彆字和病句。
為了殺一儆百,更為了不耽誤“全校第一”,班主任將文秋培發配到最後一排的角落裡。
文秋培感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發誓再也不和女孩子玩。
在他上了高中,都快忘記林美煥的時候,班裡來了一個轉班生。
老師還在給大家介紹新同學的時候,兩個小時候的摯友已經互相發現了。
命運總是這樣開玩笑。在你快要淡忘的時候,突然又出現在你的麵前。給你重新擁有的機會,或是單純地提醒你早已失去。
彼時文秋培想起了他的“命中注定”,林美煥的眼睛裡也開心地閃著光。
可後來文秋培發現,林美煥沒有了記憶中的愛哭愛鬨,她變得沉默了,常常望著窗外發呆。
“我當初要是再細心些,看透她的處境,那一段時光她也許就不會那麼難熬了。”文秋培看著煙頭在指尖慢慢熄滅後,才繼續講下去。
那個炎熱漫長的夏天裡,得知林美煥考上了西安外國語大學,文秋培給她打電話祝賀,電話裡卻傳來林美煥的哭聲。文秋培著了急,忙去市裡找她。
兩人見麵後,文秋培才得知林美煥的父母已經離婚了。
其實林美煥很早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出了問題,隻是一直期望著他們能夠和好如初。
文秋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默默陪著她。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林美煥的性格變得孤僻寡言,望著眼眶紅腫的美煥,心裡充滿了自責。
離彆時,林美煥從包裡拿出一對晴天娃娃,對文秋培說“剛來這兒的時候,除了你,我誰都不認識。之後我們分班,你也一直都在幫我,這些我都知道。我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也感謝上天能讓我們分彆六年後再相見···”
“不過,我們現在又要分彆了。”美煥苦笑了一下。
文秋培沒有想到,這種時候,林美煥還為自己準備了禮物。
文秋培心裡很想告訴她,以後的自己要保護她一輩子,讓她永遠不再哭泣。
望著這一對開心笑著的晴天娃娃,文秋培說“這對晴天娃娃我們分彆收起來,每個人保留一個。等我們再見麵的時候,讓他們也重聚,並且永遠不會再分開。”
“我不忍心拆散他們,”林美煥憂鬱地說,“而且,我怕他們沒有機會再在一起了,就像我父母一樣。”
文秋培堅定地看著林美煥,“我拿著這個晴天娃娃,就當你也在我身邊一樣。我發誓,不論以後你去哪裡,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它去找你。”
河邊的風吹著楊柳飄飄。一陣陣蟬聲,把聒噪傳遍整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