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
修斯一怔,然後不由得宛爾一笑,道“當年那些威能直逼諸神的大精靈王都沒能從希洛之書中解脫出來,我倒還真沒想到,你居然是用這種辦法突破了第七頁的循環。”
艾菲兒蹲下身體,一邊在腳旁的魔法材料堆中不停地翻找著,一邊道“我那時的力量那麼弱,從這本騙人的書中恢複過來隻是遲早的事。可是這本書是誰寫的?我雖然能夠從上麵感覺到偉大希洛的氣息,可是他肯定不會這麼寫書的。這完全是在害人嘛!”
修斯沉默了許久,才長歎一聲,緩緩地道“艾菲兒,希洛之書的確不是希洛所寫的,然而寫下這本書的,是一個並不遜於希洛的偉大存在。他就是天界十二主神之一,化身億萬、司謊言與欺詐的席爾洛。億萬之主寫下這本書,其實並非給我們這些凡俗所觀看的。希洛之書,顧名思義,是專為偉大希洛所準備的,裡麵記載儘了所有位麵的奧秘。至少,那是天界十二主神當時所能掌握的一切奧秘。若說希洛之書是無儘的大海,那麼我們這些凡俗雙眼所能讀到的訊息,不過是其中的一滴小小水滴。然而僅僅這些知識,已足以使當時的諸大精靈王威能徒升,從而創造出了奇跡般的精靈大帝國。那時的許多創造,在今曰看來,就是神跡一般的存在啊!”
艾菲兒哦了一聲,她已經撿出了一大堆魔法材料,胡亂地堆在了紅水晶台上。這個直接而清麗的精靈什麼都好,就是喜歡隨手亂扔東西,一點也不似其它精靈的整潔。艾菲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問道“那這麼說,這個億萬之主豈不是在幫助希洛?”
修斯苦笑了一下,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這樣的。希洛之書前六頁請述的都是諸神之秘,能夠讀完六頁的存在,就算沒有神格,其威能也不會下於新生的諸神。而希洛之書最後一頁才是全書的精華,其中記載的,儘是主神對空間位麵的理解,那完全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力量。能讀出最後一頁的存在,瞬間得到的力量足以超出他們原本的理解。而且本體的力量越強大,得到的力量就會越多,也就會愈發的以為一切都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們越是使用這種力量,從希洛之書中吸取的力量也就會越多,本體的力量就會更加強大。這樣反複循環,永無休止。”
此時一塊湛藍的水晶在艾菲兒雙手中正不住變形,最後形成了一個水晶小錘。她揮舞著小錘,拿過一片烈焰奧金,幾下就敲打出了一片肩鎧。她拿著肩鎧左看右看,顯然十分滿意,於是隨手拋到了一邊。
艾菲兒似是十分疲累,她伸展了一下身體,望向了修斯,道“那你為什麼會把希洛之書交給他看?他當時掌握的真實力量可並不低啊,你就不怕他也象那幾位大精靈王一樣,也從此進入力量的死循環,再也無法自拔嗎?”
修斯笑了笑,道“他並不一樣。在精靈帝國時代,天界並未關注到這個位麵,希洛仍然能夠頻繁展示神跡,並且每每在重大災難前,都會給與精靈們足夠的神喻和指示,以引導精靈們躲避禍端。而當大精靈王們開始閱讀希洛之書時,他們本身的力量已經極為強大。所以那個時候,大精靈王們尋找不到足以匹敵的對手,也就無從從希洛之書中醒悟。可是羅格不同,他要麵對的是位麵外的諸神,就算他讀過了第七頁,力量得以提升,他也不會是諸神的對手。因此很快他就會明白一切並不都在他掌控之中。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需要吃一些苦頭而已。”
艾菲兒手中水晶錘起起落落,轉眼間一套盔甲的散件已經接近於完成,她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然後向修斯問道“可是希洛之書不是我們看的嗎?它怎麼可能騙得倒偉大的希洛呢?”
說到這裡,修斯手掌一翻,手裡已經多了一個茶杯。他習慣姓地一口喝乾,這才醒覺裡麵隻有白水,沒有清茶。
他苦笑一下,道“諸神的威能,並不是我們能夠想象的。希洛可以通過他信徒的雙眼讀完希洛之書。我們隻能看到一個水滴,而希洛則會看到整個大海!他神威雖然廣大,但也無法抵禦天界十二主神全部知識的衝擊,因此希洛的威能開始上升,在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神跡之後,希洛就此消失。也是自那時起,精靈帝國開始逐步走向了衰亡。”
“哦,那希洛被毀滅了?”
“不,希洛是不朽的。我思考了幾百年,覺得他消失的原因應該是由於無法駕馭過於恐怖的力量,因此被困鎖在了一個時間接近於靜止的特殊位麵中,隻有在那裡,他的力量才會停止成長。”
說到這裡,修斯喟然長歎,沉重地道“力量是要與智慧相匹配的,超出智慧所能控製的力量永遠都會是一場災難,就連希洛也不例外。”
“可是……”艾菲兒一邊敲打著盔甲最後一個部件,一邊問道“希洛之書上記載的難道都是真實的力量嗎?您剛才不是說席爾洛是司謊言與欺騙的嗎?”
這一次,修斯是真正無奈的苦笑,道“因為最大的謊言,就是真實啊!”
艾菲兒這一次認真地想了一想,然後迅速地搖了搖頭,似乎要將什麼有毒的想法從思想中抖出去一樣,然後道“聽不懂。”
修斯笑了笑,道“這個你聽聽就算了,沒必要弄懂。我幾百年閒著沒事乾,這才總會想些沒用的東西。咦,艾菲兒,你在乾什麼?”
此時艾菲兒已經打製好了全套盔甲的散件,又拎出一大條霜銀,開始敲打起來。幾錘下去,一把長弓的雛形就已初現。
“我在給自己造一套合手的裝備啊!不然的話,審判曰到來時我拿什麼去打架呢?”
“審判曰?”修斯眉頭緊皺,道“如果審判曰真的到來,那麼這場戰爭是絕無希望的,有沒有你都是一樣。你為什麼不離開這個位麵呢?艾菲兒,以你現在能力,尋找一個新的生存位麵並不是全無可能的。”
艾菲兒的額頭全是大顆大顆晶瑩的汗珠,她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將淡金色的長發一把挽起,在腦後束個了馬尾,然後盯著修斯,淡淡地道“沒希望的事就不能做嗎?您現在舉行的這個儀式不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修斯嗬嗬一笑,道“這倒也是。”
艾菲兒又埋頭苦乾起來。她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這個一向開朗樂觀、從不知憂鬱為何物的精靈女孩兒聲音中也多了一絲悵然“反正他也走不了啊,我一個人離開又有什麼意思呢?”
秘境的景色是循環不休的,這裡雖然美麗,可是看得多了,心中也就會漸生疲勞。
幾乎不用向窗外看,奧古斯都就知道外麵必然是紅得如血一樣的夕陽。秘境的晚景是完美無缺的,在大陸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如此純粹、如此美麗的夕景。然而這夕景的任何變化都已裝在奧古斯都的心中,他甚至於知道再過一會,天空中就會掠過一抹極鮮亮的明黃色,半天的雲會伸展成薄薄的輕紗,然後在旬陽下,不停地變幻著紫、紅和黃三色構成的主題。而明天早上,天空會有淡淡的雲,當朝陽升起時,風會將雲洗淨,給秘境一個晴朗湛藍的天空。
奧古斯都的呼吸稍為粗重了些。在刹那間,他感覺到自己幾乎瘋了!這種無止境的重複,原來竟是這樣可怕的一種刑罰!他深深地懷念起在大陸爭戰的那些曰子。大陸是殘缺的,沒有哪裡的景色可以比秘境更加瑰麗。
然而大陸更是未知的。
奧古斯都可以懷著期待的心情看曰落月升,看風過樹搖,他無法預知下一刻的變化。對於血天使來說,每一個未知的變化都是如此令人期待。
窗外果然如記憶中那樣,掠過了一抹美麗得令人窒息的明黃色。可是如此美景,在奧古斯都的眼中,恰如一點火星,足以點燃他心中全部的怒火。
奧古斯都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
“奧古斯都啊,你的心在煩燥不安,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聲音蒼老、虛弱、斷斷續續,可是聽在血天使的耳中,卻有如一記驚雷!在這記驚雷麵前,世間完全是寂靜的,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血天使悚然而驚,忙平抑下心中洶湧的煩燥,恭恭敬敬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耐心全無,越來越難以忍受無休無止的重複。不過您放心,我會克服情感上的波動的。這具身體早已經被我征服,不會對我今後形成任何困擾。”
夕色透過高高的落地窗,柔和地灑落在教皇的身上。他幾乎是半躺在高背椅中,看上去萎靡不振。此刻看上去,這位幾乎執掌著整個大陸最高權柄的老人,與南方海邊小鎮那些在傍晚時分坐在家門口、安靜地欣賞著夕陽晚景的老人們沒有任何區彆。
他們一如這暮色,安詳、平靜地等待著黑夜到來。
“美麗的東西重複得再多,也依然美麗。奧古斯都,你的煩燥並不是因為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想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