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明勳戚!
猶記得應天府最後一彆,李達豪情壯誌的說自己要入五軍都督府,征戰沙場才是武將子弟的歸宿,而不是握著根破筆杆子。
趙鴻傑克服猶豫下定決心入伍,準備在錦衣衛南鎮撫司找尋一條出路。
最後的沈憶宸堅持科舉之路,目送兩位同窗,約定來年京師春闈再會。
現在回頭再看,無一人應驗。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永遠都無法按照自己規劃的軌道運行下去。
隻是就算趙鴻傑入了北鎮撫司,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為何李達的語氣中有著一股諷刺憤怒的味道?
這點讓沈憶宸很是不解。
“北鎮撫司也挺好的,看趙鴻傑如今模樣,成熟老練了不少。”
沈憶宸說這話除了緩和氣氛外,也是一句真心話。
以前的趙鴻傑隻知玩樂,無所事事,每天家塾放學之後就是街頭閒逛,耗到夜幕降臨才回家。
身份又不如李達這種嫡子,家裡沒礦等著他繼承,除了沒有惹事生非,欺男霸女種種惡劣行徑,堪稱標準垮了的官二代。
更重要是趙鴻傑心思單純,還膽小怕事,這點放在朋友之間稱得上優點,不用擔心對方心眼多存在害人之心。
但是放在社會跟官場,恐怕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
今日再見趙鴻傑,至少感覺上沉穩了許多,可能北鎮撫司的特殊環境,讓他成長的很快。
“是挺好啊,成了閹賊爪牙,能不好嗎?”
李達的這聲“閹賊”出來,瞬間讓氛圍降至了冰點,旁邊幾桌聽到的客人,都一臉慌張的看向他,眼神中隱約有種恐懼。
此時的王振雖然沒有達到後世魏忠賢的地步,錦衣衛也沒有徹底臭名昭著。但是隨著太皇太後張氏,以及輔政大臣“三楊”的退出曆史舞台,王振在明英宗獨寵之下,整個朝堂之內已經沒有能製衡他的力量了。
而且隨著王振開始排除異己,以劉球事件為,在文官群體中的名聲已經逐漸崩壞。
眾所周知,文官這個群體可能彆的本事沒有,隻要掌握了筆杆子,話語權就牢牢掌控在他們手中。
明麵上不敢反王振,不過暗地裡,閹賊這個稱呼卻已經流傳開來。加之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就是王振扶植上台的親信黨羽,順帶著錦衣衛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下公眾場合喊出來,普通顧客能不害怕嗎?
“李達,慎言!”
此刻沈憶宸也一臉嚴肅起來,警告李達說話要過腦子。
京師天子腳下,誰也不敢保證酒樓客人之中,有沒有顧客有這個能力,把話語傳到王振耳中。
雖然現在王振不如後世魏忠賢那樣,隨意操控西廠這樣的特務機構拿人,但是一旦被他給記恨上了,後續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哪怕自己背後有著名義上的成國公,也擋不住王振的權勢。
要知道王振在土木堡之變前,權勢最巔峰的時期,許多大臣勳戚可是稱呼為他為“翁父”,這種諂媚稱呼幾乎不輸於“九千歲”了。
“哼!”
李達恨恨的冷哼一聲,然後把頭給撇到一邊不說話。
畢竟現在已經脫離了學堂進入官場,再怎麼頭腦簡單,也得明白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李達,我們都是從應天家塾裡麵出來的同窗,如今身在京師更應互相團結照顧。”
“趙鴻傑就算入了北鎮撫司,你也不能稱呼他為什麼閹賊爪牙。現在已經不是學童時期可以隨便言語,一旦流傳出去無論是對於趙鴻傑,還是對於你,都有極其嚴重的後果!”
以前在應天的時候,沈憶宸對於這種同窗的嘻嘻哈哈、胡言亂語可以不以為意。但是在京師脫離了學堂這座溫室,任何一舉一動都得小心謹慎,說不定在日後就會成為扳倒自己的把柄。
而且不管李達是真生氣,還是如同以前那樣,看趙鴻傑一些窩囊舉動不爽,習慣性的出言嘲諷。
這種情況,沈憶宸都不會再允許下去了。
同窗屬於天然的政治聯盟,何況這種從小就一起蒙學的,那更是知根知底。身處京師這種虎踞龍盤之地,必須就得精誠團結起來,真正有難最後靠得住的,可能到就是這些幼時同窗。
“大哥,你以為我如此生氣,是因為趙鴻傑他入北鎮撫司當錦衣衛嗎?”
“我痛恨的是他拜閹賊為義父,還助紂為虐幫助閹賊侄子王山,強占故去京衛指揮僉事蔣大人妻妾嶽氏!”
“這種認賊作父,喪儘天良之人,我能不生氣嗎?”
為了防止再被周圍顧客聽到,李達壓低了聲音,不過從他那張通紅的臉,能看出來此刻內心裡麵的怒火。
彆說是李達了,就連沈憶宸聽到這番話,都無比震驚的看向趙鴻傑。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應天單純懦弱的好友,短短幾個月在京師變成了特務鷹犬!
“趙鴻傑,這是真的嗎?”
哪怕李達是當麵說出來的,沈憶宸潛意識裡麵也依然不相信,他必須得聽到趙鴻傑親口承認。
麵對沈憶宸的質問,趙鴻傑表情有些痛苦,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儘。
然後再次抬起頭,直視著沈憶宸的眼神回道“是。”
“咯噔”一聲心臟猛跳,沈憶宸在後世見過太多明代閹黨跟錦衣衛勾結的故事了,怎麼也想象不到會有一天,自己在這個時代最好的朋友,成為了走狗幫凶。
“我……”
沈憶宸想要說點什麼,卻話到嘴邊,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
現在他終於能理解,為何從一開始,李達與趙鴻傑兩人的表情就很古怪。
為什麼自己看到趙鴻傑的第一眼,就感覺氣質變化很大,甚至有些陰冷。
現在一切都能解釋,趙鴻傑走上了一條,自己完全沒有預想的道路。
看著沈憶宸說不出話來,趙鴻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然後他低沉說道“憶宸,你也不用多說什麼,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後悔。”
說罷趙鴻傑站起身來“今天你跟李達好好聚聚,下次我再請你喝酒。”
說完這句話後,趙鴻傑就轉身離去,步伐堅定不帶一絲猶豫。
“看見沒有,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李達無比痛心的說了一句,眼眶都紅了。
可能在應天的時候,他曾經欺負過趙鴻傑,但那更多是站在同為武將子弟的立場,覺得趙鴻傑太軟弱,應該更強硬些彆丟了武將臉麵。
放下以往矛盾跟過節來到京師,李達是把趙鴻傑視為自己人看待,覺得是同一條戰壕的兄弟。
直至有一天,當他看到王山率領錦衣衛,闖入了病逝的京衛指揮僉事的府邸,準備強占對方妻妾。
而錦衣衛的人群之中,站著趙鴻傑!
那一刻,一同前往京師,並且同一條戰壕的兄弟,站在了不同的陣營,甚至是敵對狀態。
可以說當時李達受到的衝擊,遠超今日沈憶宸。
“我覺得趙鴻傑可能有自己的苦衷。”
就算事實擺在眼前,沈憶宸還是幫著辯解了一句,他相信趙鴻傑骨子裡麵絕對不是一個壞人。
“苦衷就可以助紂為虐嗎?”
這句反問,讓沈憶宸無言以對,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作惡的借口。
這一頓本以為是他鄉遇故知的重逢酒,吃到最後卻落寞收場。
走在回成國公府的路上,沈憶宸腦海中始終回想著趙鴻傑的畫麵,有在應天同窗玩樂場景,也有今日見到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