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皇帝早晚都要知道生氣,把後續事情給辦的漂漂亮亮才是關鍵。
另外就是大明番邦大多都是牆頭草,今天大明強勢就稱臣,明天瓦刺或者緬甸、安南強勢,說不定都全倒戈出去。
西南方向一直都不穩定,瓦刺使臣要是當眾無禮,就會讓其他番邦意識到如日中天的大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將會後患無窮。
最重要一點,就是沈憶宸的私心了。真是倒了血黴被安排接待番邦使臣,朱祁鎮還想著自己見識四方來賀,八方來朝的盛況,不把區區韃虜跟蠻夷放在眼中。
結果現在彆人都蹬鼻子上臉,誰不把誰放在眼中還說不定呢。朝貢要是朱祁鎮被打臉,彆人什麼下場沈憶宸不知道,那口最大的黑鍋一定是自己的!
處理不好,仕途生涯將結束在禦宴那天。再倒黴點,忌日也有可能是同天……
“設宴地點本閣部會奏稟陛下,其他事務爾乃天子特使,當便宜行事!”
道理楊溥都明白,但黑鍋他是沒打算分擔的……
既然建議是沈憶宸提出來的,並且他還是聖諭安排接待使臣的官員,自己能做到讚同改變設宴地點,已經算是冒著很大風險。
至於其他事情,就得沈憶宸自己擔著了。
天子特使?
沈憶宸明明記得當初王振說的,是擔當受降禮的天子特使,接待番邦使臣是跟鴻臚寺官員一同處理,哪是什麼特使?
再說了,禦宴皇帝都親臨,需要天子特使嗎?
靠,真他娘的老奸巨猾,鍋甩的明明白白。
“那下官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期望元輔與兵部協商,調動三大營部分軍士跟押送俘虜的南征將士到京郊校場!”
明朝兵部有調兵權,五軍都督府是統兵權。像這種京營小規模的臨時抽調,兵部就可以自行處理。
但問題是沈憶宸跟兵部尚書並不熟,而且徐晞還是王振的人。自己如今與王振有間隙,不可能去找他幫忙,隻能托楊溥去協商了。
這種事情正統朝除了“三楊”能協商的動,後續什麼陳循,曹鼐威望都不夠,六部不一定會給這個麵子。
“陛下如若答應設宴地點放在校場,本閣部會如你所願。”
楊溥終究還是再幫了一把,他也想看看沈憶宸能力到底如何,能不能把這樁事情給辦好。
“謝元輔!”
說出這三個字後,沈憶宸長舒一口氣,人微言輕就是這樣,處處都得受限。
三日之後,沈憶宸收到了朱祁鎮的聖諭,對於瓦刺不臣之事他大為震怒,答應了把設宴地點更改為京郊校場,同時正式授予他專使身份,全權處理朝貢事宜!
很明顯,瓦刺的“偽敕”讓朱祁鎮感到丟了麵子,甚至他都有些惱羞成怒了。
畢竟當初沈憶宸可是一再警告,要大力提防瓦刺,放縱下去會後患無窮。朱祁鎮本想證明自己才是正確的,讓沈憶宸接待番邦使臣,去感受一下四方諸夷對大明的敬畏、尊重、臣服!
這下倒好,沈憶宸還沒感受到,朱祁鎮自己卻挨了一巴掌。
有了聖諭權限,沈憶宸接下來做事情就方便多了。他先是與鴻臚寺官員商議了覲見禮儀步奏,接著又與光祿寺商定了儀製陳設。
最後就是前往三大營跟驛站,把李達等人跟南軍千戶王振,一同調到了京郊校場。
可以說這一圈忙下來,沈憶宸堪稱精疲力儘,甚至為了節省時間,他直接就住在京郊軍營中。
夜晚的京郊大營,四處都燃起熊熊篝火,士兵圍坐在火堆旁,談天說地享受難得的放鬆。
沈憶宸同樣與李達等人坐在篝火旁,絲毫沒有文官狀元公的架子,這一幕引得大營士兵們頻頻側目,眼神中滿是尊重跟敬佩。
“明日就是朝貢禦宴,營陣隊列都操練妥當了嗎?”
沈憶宸朝著李達等人問了一句。
所謂的大明天威,說穿了就建立在大明軍威之上。
沈憶宸之所以點名要征調李達等人,就是因為他對於大明軍隊不夠了解,隻能選擇最穩妥知根知底的方式。
至於南征將士,在受降儀式上沈憶宸就已經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肅殺、
至於南征將士,在受降儀式上沈憶宸已經感受到,他們身上那股肅殺、威嚴其實,上過戰場的狀態就是不同。
“大哥放心,彆的我可能會隨意,練兵上麵絕無折扣,保證禦宴上四夷見識我大明將士的威武!”
李達拍著胸脯保證了一句,對於這點沈憶宸也不懷疑。
因為這小子從始至終,就以武將兒郎為豪,征戰沙場就是他的夢想。
“回稟沈修撰,跟隨下官赴京的弟兄們,都是從屍山血海裡麵殺出來的,絕對的令行禁止!”
王政同樣毫不示弱,自古邊軍跟京營就看不順眼,互相不服。
如今能得以在天子麵前亮相,就更得好好壓對方一頭,證明自己才是大明最強的軍隊!
“說的好像誰沒殺過人似的,就南邊那一群蠻夷戰力,能跟北邊的韃虜鐵騎比?”
一說到實戰,李達就弱了下風。不過這小子向來是心服口不服,反正就不願意在邊軍麵前示弱。
聽著李達話語,王政隻是淡淡一笑,有沒有見過血,他一眼就能感受出來。
李達這種武將子弟,操練上麵確實沒偷懶耍滑,但你練的再多,也跟真正的戰場環境不同。
隻有刀見血,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戰士!
王政要是鬥嘴反駁還好,結果他這笑笑不說話,簡直把李達給憋死了。身為武人沒上過戰場,這就是本質上的差距劣勢,光靠嘴炮是說不贏的。
“好了,既然都操練妥當,那明日就揚我大明天威!”
“下官定不負所托!”
王政直接單膝跪地領命,在他心中沈憶宸不僅僅是給了自己麵聖的機會,還給了南征將士尊重跟尊嚴。
士為知己者死,自己不會讓沈憶宸失望。
看著王政的舉動,李達有些為難了。畢竟沈憶宸是自己在應天一同長大的兒時夥伴,讓他以純粹的下官身份領命,屬實有些不習慣。
不過咬了咬牙,李達等人還是行禮領命。
公是公,私是私,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一夜過去,天還未亮光祿寺大批人員就來到校場,開始布置禦宴的儀製陳設。很快尚寶司的官員們也趕了過來,並且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皇帝禦座。
天色微亮後,錦衣衛、金吾衛等天子親衛也到場,他們負責皇帝的護衛以及儀仗。到最後就是浩浩蕩蕩的官員跟隨在禦駕後麵,一同來到了京郊校場。
禦駕上的朱祁鎮麵無表情,很明顯心情並不太好。他繼位以來多次南征北伐,自認文治武功不輸祖宗先帝,結果卻得到了北元複起,瓦刺稱朕的消息。
這讓他如何能忍?
“臣沈憶宸,叩見陛下!”
見到朱祁鎮到達,沈憶宸來到禦駕麵前行禮。
“沈愛卿平身。”
“謝陛下。”
“今日校場朝貢之事,朕依了你,可彆讓朕失望!”
朱祁鎮並不知道沈憶宸要做什麼,但是在楊溥的進言之下,他選擇相信了一回。
今日文武百官,京營邊軍將士都在場,等下還有番邦使臣覲見。沈憶宸要是玩咋了,那就不是失望這麼簡單了。
“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此時此刻,沈憶宸隻能硬著頭皮說場麵話。
說實話,他也不清楚瓦刺也先給使臣下達的是什麼命令,要是對方真奔著給大明下馬威來的,那自己做什麼都沒用。
事實上這幾年朝貢,也先某種意義上就是給大明顏色看了。大肆虛報朝貢隊伍,張口向邊軍索要糧草,完全沒有稱臣的覺悟。
就在朱祁鎮抵達後沒多久,之前就等候在校場外的番邦使臣,開始列隊走進來準備朝見大明皇帝。
結果沒想到,僅僅一個入場,讓沈憶宸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本應該排在朝貢使臣最前麵的朝鮮使者,被人給擠到了後麵。
當著大明皇帝與百官麵,如此狂妄囂張的番邦使團不是彆人,正是瓦刺使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