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說:“都什麼年代了,你是讀過書的,懂得現在的政策,彆怪我沒提醒你,反對封建迷信和會道門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費點事兒,挖出來讓大家看看也好,免得有些人疑神疑鬼。”牤子故意裝出不高興的樣子。
牤子說完,打夯隻能暫告停止,大夥開始按照牤子圈定的區域挖木箱,民兵就在現場。
幸福屯的父老鄉親聽說要挖何家埋藏的木箱子,都很關注,房場人越聚越多,拭目以待。
沒用多大工夫,周圍的土散開很大麵積,箱子再次露了出來,牤子故意一鍬挖到了箱鎖,將箱鎖破壞。
這一幕趙凱和民兵都看到了,趙凱現場指揮從外圍往裡挖。
最終,大夥將木箱完整挖了出來,木箱底下埋著一個石龜,除此再無他物。
趙凱上前,當著大夥的麵親自查看木箱,大倔子、大憨和牤子心裡都很緊張。
木箱除了那把銅鎖有一些挖壞的痕跡,其餘部分保持完好,沒有什麼破綻。
趙凱親自打開木箱,裡麵有一把劍、一隻蟾蜍瓷器、六枚銀錠,十幾塊銀元和一些銅錢。
沒有太值錢的東西,圍觀的人有些失望。
即便這樣,這些東西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家所能擁有的,尤其是那隻楠木箱子,隻有大戶人家才配得上。
時過境遷,屯裡一般人不了解何家的過去,隻有一些老人還有些印象。
三十幾年前,幸福屯和比鄰的萬寶屯、靠山屯大部分良田土地都是何家的,有些老人做過何家的雇農和佃戶。
當然,這些老人知道何家後來家業破敗,土地典賣,甚至比他們過得還窮酸。
十幾年前,劃定家庭成分時,土改工作組對何家進行過嚴格審查,那時何家已無田產和家財,又因為祖上支援抗戰有功,僥幸被劃為貧農。
現在挖出這些東西,屯裡人難免議論紛紛,品評論足。
花大姐話最多,說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窮三富過到老,我好像聽說何家祖上風光著呢,但不敢確定,隻是聽說,誰能想到,祖上基業到了大倔子手裡就剩兩間破草房了,還彆說,多虧是這樣,不然,就成了地主富農了。”
有婦女附和說:“那可不是咋滴,有些事真沒法說,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定性呢,”有婦女附和道,“牤子也是,非得蓋大房子,也不知是福是禍。”
花大姐道:“人的命,天注定,牤子能耐,不聽我的,要是聽我的,哪能攤上這事兒,以我的判斷,不上綱上線才怪。”
吃瓜群眾不怕亂子大,大夥七嘴八舌。
在大夥的目睹下,趙凱組織民兵將挖出來的木箱子連同裡麵的東西原封不動抬走了,說是要拿到生產大隊進行鑒定。
大倔子不敢聲言,牤子覺得就這樣聽之任之被民兵把木箱和裡麵的東西抬走,容易被人懷疑,於是道:“趙連長,我說木箱裡是鎮宅之物,你不信,你讓挖出來就挖出來了,裡麵是什麼東西,大夥都看見了,過去誰家蓋房子打地坪,但凡有點條件的都埋這些東西鎮宅,既然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我家正蓋房子,還要這些東西鎮宅,你們怎麼可以隨意拿走?能不能體諒一下,把東西留下。”
趙凱道:“這個我說的不算,你說的我能理解,但我有我的工作職責,也請你理解,你要是想拿回這些東西,就跟我一起到生產大隊。”
牤子道:“我這兒正趕著活呢,沒法耽擱。”
多說無益,大夥眼睜睜看著一夥人把楠木箱子和裡麵的東西抬走了。
社員群眾有人為何家鳴不平,有人對何家人說:“抬走了就彆想要回來了。”
牤子道:“有啥辦法,這樣也好,抬走了領淨。”
大倔子覺得事情過去了,鬆了一口氣,罵罵咧咧一陣,牤子和大夥將掘出的大坑填平,繼續打夯。
傍晚,房場回填打夯完畢,夯實完的地坪距離地麵半米多深。
明日將要在地坪上用石頭壘牆基,壘完牆基,其餘地方還要回填夯實。
且說,趙凱將楠木箱子抬到生產大隊民兵連部,大隊乾部都過來圍觀。
大隊劉支書看著楠木箱子和箱子裡的東西若有所思,啟發大夥道:“看看這隻木箱是什麼木料的?如果我的眼不拙,這是香楠木的,僅次於金絲楠木,金貴的很,什麼樣的家庭能有這樣的楠木箱子?這麼一隻上好的箱子為什麼要埋藏在地下?隻裝那幾樣東西值得用這麼大一隻箱子嗎?小題大做,顯然是糊弄鬼,鬼都不會相信。”
大隊長薑發問道:“趙連長,挖這隻木箱子時,你是不是一直在現場盯著?看沒看出有什麼破綻?”
“所有民兵都在現場盯著,箱子周圍土石很堅硬,”趙凱道,“當時,箱子是有鎖的,我們都看見了,不小心被牤子一鍬挖掉了,沒發現有什麼破綻。”
“鎖是被牤子挖掉的?問題可能就在這兒,現在鎖不是也沒打開嗎,可是箱子打開了。”劉支書道,“我懷疑這麼大一隻箱子絕不可能僅僅裝著這幾樣東西,說不定有人提前動了手腳。”
大隊乾部聽劉支書這樣說,沒人反駁。
劉支書繼續道:“退一步說,就憑這幾樣東西,說明箱子主人過去至少是殷實大戶,如果查明箱子裡藏有金銀珠寶,那就證明箱子主人是隱藏在社員群眾中的土豪劣紳,企圖反把倒算,東山再起,這樣的人家必須揪出來徹底清算。”
劉支書明明知道何家過去的曆史,但他故意裝作不知,就事論事。大隊乾部聽劉支書如此一番分析,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都覺得有道理。
大隊會計快言快語道:“何家祖上的確是殷實大戶,說是地主豪紳也不為過,隻不過後來傾家蕩產窮了,我爺爺當年就曾在何家當過幾年賬房先生。”
“這不就得了,驗證了我剛才說的話,”劉支書繼續道:“我建議這事向公社報告,請公社派出所出麵,馬上封鎖現場,你們民兵連,要仔細配合調查,不要放過任何細節,多走訪社員群眾,特彆是上了年紀知道真相的坐地戶,要查清事實,不冤枉好人,但也絕不能放過壞人。”
劉支書的分析無人提出異議,他的話也無人反對。
接著,劉支書吩咐將楠木箱子貼上了封條,暫時鎖進了庫裡。
按照劉支書的指示,趙凱親自前往人民公社報告,其他民兵迅速返回幸福屯。
牤子家的房場繼續在夯實土坪,民兵趕到,迅速將現場進行了封鎖。
隨後,大倔子、李桂香、牤子和大憨統統被帶到了生產大隊,等候問訊。
哪裡出了紕漏?牤子和家人忐忑不安,圍觀的社員群眾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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