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遼兵趕了輛雙馬駕轅的大車過來,車上搭著座黑色的大篷子,足有七八尺寬窄。
一個遼兵向米入鬥等打了個四方揖,道“諸位爺台,過了眼前這片泥沼,就是夾山了。”漢話說得甚是流利。
胡一左道“哪裡有泥沼,我怎麼瞧不見?”一提韁繩,便要向前馳去。
兩個遼兵神色大變,急忙拉住韁繩,擋在馬前。
會漢話的遼兵道“泥沼就在前麵不遠!”取了一支長箭,小心翼翼地向前探著走出數丈,將箭插在沙中,道“諸位請看。”
眾人凝目瞧去,隻見那長箭一分分地沒入沙中,便似沙中有一隻怪手攫著一般。隻片刻,便整個兒沒了進去。
那遼兵道“這沙子下麵全是泥沼,人馬若不小心踏上去,一轉眼便是沒頂之災。”
米入鬥恍然大悟“是啦,是這裡不對勁!大漠上處處沙丘,可眼前這片黃沙卻平得連個褶子都沒有。那自然是因為其下全是泥沼的緣故了。”
胡一右道“乖乖不得了。那咱們怎麼過去,難道還能長翅膀飛過去不成?”
那遼兵支吾道“這個……咱們族中故老相傳,這泥沼裡麵,臥著一條石頭龍,那是咱們契丹祖先變的。要是契丹族人來到這兒,這條石龍便會趴在沙上,族人便可踩著它的脊背過去。可要是旁人,那石頭龍就把他拉進泥沼裡麵去。”
胡一左奇道“石頭龍?你把它找上來,讓我瞧瞧!”
那遼兵支吾道“這個……不大好,不是有句老話麼,請神容易送神難。嗯……大漠上風寒難耐,請幾位上車休息一日。明日午後,就差不多到夾山啦。
王飛鴻道“什麼石頭龍,風寒難耐!你這車蒙得嚴嚴實實,我瞧你是怕被咱們知道了路徑!”
那遼兵神色尷尬,哂笑道“嘿嘿,這位爺台說得對,石頭龍那些是嚇唬女真人的。您是耶律將軍的貴客,本不該瞞你,可老祖宗傳下來規矩,不能讓外人知道怎麼出入夾山。咱們也沒法子,隻好委屈幾位爺台一時。”
王、倪二人嘴上罵罵咧咧,那遼兵卻好聲好氣,央著幾人鑽入了車篷。
篷中甚是闊落,坐了六人也不甚擁擠。裡麵放足了清水乾糧,足夠兩日食用。篷頂上更吊了盞氣死風燈。
才剛坐好,大車便緩緩動了起來。眾人坐在車上,瞧不見車外情形,便似身處舟中,在茫茫大海上夜航一般。
王飛鴻伸出兩指,在車篷上掐出個小洞,貼眼上去瞧了一下,道
“禿腦殼子把咱們關在車上還不放心,更弄了一圈人圍著咱們,扯開了好幾遍大旗遮著!”
大車搖搖晃晃,時快時慢地日夜兼程,中間毫無停歇,到得第二日晌午,眾人正昏昏沉沉間,忽聽得車外一陣歡呼聲。
車身一震,驟然加速,又行了約麼一炷香的功夫,才停下來。
忽覺眼前一亮,那會漢話的遼兵撩開車篷,遞過幾身遼軍的服飾,道
“諸位爺台,夾山到啦!委屈幾位換身衣服,咱們才好便宜行事。”
六人在車裡氣悶了好久,胳膊腿兒伸展不開,筋都縮成了一團,忙換過衣服,以鐵盔遮蓋住頂上頭發,跳下車來。
立足之地乃是一座大沙丘的頂上,身後是那片泥沼。
西邊群山綿亙,山頂皚皚白雪,一條大河嘩啦啦地響著,自山間奔泄而下,漸流漸彎,如一道流光閃爍的緞帶,環起方圓數十裡的一塊地方。
河外邊寸草不生,依舊一派黃沙莽莽的大漠風光,對岸卻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大小帳篷星羅棋布,如雨後蘑菇。牛羊駱駝蠕蠕而動,似風扯雲絮。
那遼兵搖搖一指,道“這塊河流環繞之地,便是夾山。中間那幾頂最大的帳子,就是咱們陛下的行宮了。”
眾人循他所指望去,見綠地正中撐著三頂大帳,足有三四丈高矮,帳頂覆金,似小太陽一般璀璀生輝。
大帳以北,散布著數十頂大大小小的帳子。帳頂飛揚著各色旌旗,便似在綠地上鋪開了一層彩衣。
大遼自太祖阿保機起,曆代皇帝都沿襲契丹傳統的遊牧生活——不住宮殿,隻在野外設置行帳,居無定所,稱做“四時捺缽”。因此契丹皇族此刻雖被金人所迫,辟居於夾山一隅,於他們卻也是習以為常之事。
米入鬥問道“你們蕭大王的王府在哪?”
那遼兵又指著行宮東麵十幾頂略小些的帳子,道“就在那裡。”
米入鬥等用心暗記方位。眾人雜在遼軍中趟過了河,穿入一片密林。
忽聽得林外驟然響起一陣鑼鼓聲,驚起一隻兔子張惶逃竄。接著半空中黑影一閃,撲下一物,卻是隻獵鷹。它攏翅撲到近前,雙翅驟然一張,利爪前探,勾入兔子脊背。
那兔子身子肥壯,就地一滾,竟從鷹爪下掙脫出來,眼見著便要鑽入樹洞。
驀地裡金光一閃,半空飛來一箭,將兔子釘在地上。米入鬥見那箭杆黃澄澄地,好似鎏了一層金,心下一奇“不知什麼人能用得起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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