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撻馬臉色灰敗，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水娥兒，我欠你良多。”
姚非我臉罩寒霜，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來“借刀一用。”奪過米入鬥手中匕首，“噗”的一聲插入蕭撻馬的心窩。
她傷後虛弱，加之那柄匕首連殺九人，刀尖已然鈍了，抵在胸骨上，竟未能刺入。
蕭撻馬胸前鮮血噴湧，一口氣上下不得，難受得四肢痙攣，頰邊肌肉不住地顫動。
姚非我喃喃道“蕭郎、蕭郎！”望向蕭撻馬的目光，忽的暖了許多。
蕭撻馬嘴角一斜，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姚非我霎時間怒氣滿麵，胸口抵住匕首柄，將身子壓下。隻聽“哢”的一聲，蕭撻馬胸骨碎裂，氣絕身亡。
姚非我餘怒未消，匕首又連插數下，一張俏臉濺滿血點，煞是猙獰。
黃若嚇得連退幾步，悄聲問米入鬥“那猴子說了些什麼，怎麼惹得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米入鬥道“他說‘水娥兒，咱們快逃’。”
當年蕭撻馬說了這句話後，便把姚非我領到樞密使的馬廄裡。她那場噩夢般的經曆便始於這句話，又豈會忘記？她甚至還記得蕭撻馬說話的時候，眼中溫柔的神色。
可她卻不知，至少有那麼一瞬，他確實起了反抗父命，帶著她遠走高飛、終老山林的念頭。他輕功舉世無雙，若要這麼做，原本無人攔得住。
人隻能活一次，死的時候，便會有許多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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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非我大仇得報，精神一振，心頭忽又一片蕭索“我活著，便隻是為了報仇。仇報了，我還能去哪裡？還能乾什麼？”
她臉上一片茫然，站起身來，蹣跚著向前走去。
黃若忙將她攙住“好姐姐，你傷得不輕，到我倆家裡養一陣吧。咱們好好說說話。”
姚非我奇道“你倆家裡？”瞧見黃若身上的紅衣，登時省悟“做姐姐的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氣。”
黃若心中一痛“隻是這樣的福氣不會太久，那天一來，就會飛走了。”
她瞥了一眼米入鬥，低聲道“大哥，把馬取來吧。”
過了不久，隻聽幾聲嘶鳴，米入鬥牽來了挾翼和奔宵。
黃若道“姚姐姐，你是騎馬還是接著騎尖耳朵的驢子？”
米入鬥奇道“哪裡有驢子？”
姚非我微微一笑“我騎馬好了，驢子讓給你。”
黃若臉一紅，將她扶上挾翼，自己翻身坐上馬臀，和她共乘一匹。米入鬥在前麵辨識路徑，胡氏二人神氣活現地輪流騎著奔宵，往來飛馳。
姚非我傷後本難以騎馬，但挾翼甚是神駿，走起來鞍韉毫無起伏，又有黃若在後麵擁著，一路行來，倒也不甚辛苦。她在馬上養了許久的精神，這才說起彆後情由。
那天姚非我潛入開皇帳刺殺蕭撻馬，卻被他逃脫。後來逼問他的親信，得知他要遠赴龍虎山承天觀，辦一件要緊事。
她報仇心切，帶著胡氏兄弟南下。耶律大石委派一名副將率領兩百精騎扮作宋人，一同前往。
哪知在白溝河畔，一行人卻被宋軍識破，那副將率手下引開追兵，三人這才得以過河。
到得龍虎山腳下，姚非我潛入觀中打探，卻見蕭撻馬已將留守觀中的大小道士擒住，正在逼問太祖金尊的下落。
黃若想起當日在密林中，曲蒹葭和蕭撻馬密議良久，心中一動，道“那惡女人在通元穀設下鴻門宴，把林大業誆過去，卻勾結壞猴子抄他的老巢，搶承天觀裡的寶貝。”
姚非我點點頭“那些道士被打得死去活來，卻始終說不出那太祖金尊是什麼樣、藏在哪裡。瞧那情形，他們確是不知道。”
黃若道“林大業沒見過那張降龍訣，想來他就連自己老巢裡有那麼要緊的東西都不知道，不然的話，又豈會不加提防？”
姚非我接著前麵的話頭，說“蕭撻馬尋了好幾日，始終未能找到太祖金尊，一怒之下，便將道士們儘數殺了，又一把火將承天觀燒成白地。
他讓手下把承天大殿裡的老君像裝上大車，率眾北歸。我見他黨羽眾多，不敢輕舉妄動，暗中尾隨著他們，一直過了黃河。”
胡一右騎著奔宵飛馳過來，聽了幾人言語，得意洋洋道“最後那小金人，還不是我們兩個找到的！臭丫頭，你快把兩位師伯的英雄行徑說一說！”
胡一左卻高叫道“你下來，輪到我騎了！”
姚非我微微一笑“兩位師伯的英雄行徑，侄女實在說不出口，還請你們金口玉言，親自道來。”
胡一右將馬讓給胡一左，道“也罷，我就費一些金口玉言。那天晚上，這臭丫頭把我倆安置在客棧，也不告訴我們一聲，便獨自去刺殺臭猴子。
我倆半夜醒來，尋過去一瞧，卻隻有臭猴子的幾個蝦兵蟹將，守著個泥塑。我們左一拳，右一腳，把他們全打跑了，就剩個光杆泥塑有腿不能跑。
我們隻好拿它撒氣，砸了個稀爛。後來，英雄氣短，好漢尿急。我就說，要比一比誰尿得準。”
米入鬥奇道“這可怎麼比？”
“我倆瞧見那泥像的頭在地上軲轆著，就比誰能尿到那泥塑頭上。”
米入鬥心想“這種事兒我小時候好似也沒少乾，因此挨了和尚們不少打。”
問道“最後誰贏啦？”
“當然是棋逢對手，尿遇良才。那泥塑的頭被衝開了個窟窿。我忽的覺著尿澆上去，聲音不太對，便知道那裡麵藏著件金器。”
米入鬥大為歎服，拱手讚道“兩位老伯聽尿辨物的本事，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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