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經曆了昨日那場大廝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可麵對這隻能挨打、卻無從還手的絕境,人人皆有力不從心之感,不由得麵如死灰。城中守軍更是栗栗危懼。
石夫人憤憤道“就這麼等死,豈不窩囊。老娘殺出去!”
王忠臉色一變“對,大夥兒好歹拚殺一場!”奔到內牆邊,向守軍嘶聲喝道“出城列陣!”咚咚地擂響牆頭的一麵大鼓。
關城中數處大鼓同時響起。隆隆鼓聲中,守軍默默地彙聚到北門。
當先四人奮力扶正那扇早被砸塌的城門,又將它貼著門洞放好。
兩扇肅然相峙的大門,給這次落魄中的出征,平添了一絲堂皇的氣象。
眾軍一排排走出城外,有的跛著腿,有的卻由同伴攙扶著,全然不複昨日整齊鮮明的模樣。
雜遝的腳步、灰撲撲的麵孔、破爛的衣甲、光禿禿的矛杆,處處透著淒惶。而這淒惶混上了一道道決然的目光,卻變做了滿滿的悲壯。
眾軍左右一分,陣做雁行。王忠橫刀立在陣頭。
迎頭拋落的巨石忽的歇了,金軍似是要用手中的長矛,來結束這最後一場廝殺——
這樣頑強的對手,配得上堂堂正正的搏鬥;這樣不屈的頭顱,配得上被挑在矛尖上的榮耀。
群豪紛紛湧身而出,為城下守軍的陣勢,平添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度。
上官屏正要縱下城牆,平精衛把她攔住,黯然說“雁門失守,總得有個人報信!”此情此景,他已不做生還之想。
穆望川卻把蒼龍劍塞在他手裡“五弟,你護著上官姑娘同去!”
他轉頭向西南望去,目光好似穿透了千裡“留在山上的那些劍童,你多用些心思教導。洗劍岩中的劍法,可任由他們觀看。”
平精衛大聲說“大哥,咱們生死一起!”
穆望川臉一沉“華山劍法千年傳承,總不能葬在咱們兄弟手中!”從床弩上拾起一支鑿頭鐵箭,縱身躍下了城牆。
平靜衛雙目含淚,舉目向北望去。但見東麵高崖的影子黑沉沉地壓在穀底,陰影裡,金軍人馬齊整,號角聲、馬蹄聲、兵甲鏘鏘聲無片刻停歇。
他猛地一轉身“上官姑娘,咱們走吧!”
上官屏喃喃地說“師兄……”目光追著西側的高崖,眺向了金軍背後。
忽見敵兵後營騰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接著又是一簇。火苗雖小,卻燒得極快,轉眼間便連成了一線。
上官屏喜極而泣“他還活著!”
平靜衛也瞧見了,猛地一攥拳頭“米兄弟得手啦!”
縱上城垛,極目遠望,忽見那火光之後又騰起了一道雪幕,顯然是地上積雪受到激蕩所致。
他心頭詫異“他們不過幾十號人,怎能造出這麼大的聲勢?”凝目細瞧,登時如遭雷轟——雪幕上飄揚的白旗,卻是金軍的旗號。
上官屏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前後全是敵兵,他哪有活路!爹爹不在了,他如今也……”
一時間五內俱焚,縱身躍下城牆,舞著長劍,向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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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入鬥見金軍陣中豎起的龐然大物,竟能把磨盤大小的石頭拋起數十丈高,不由得駭然失色,心想“雁門關城牆雖厚,可也禁不住這麼幾下!”
他心急如焚,將破城槍綁在身上,拉著長索向下爬去。
溜到峭壁中間,忽覺身下岩石不住地顫動,碎石一塊塊地滾落穀底,接著隱隱傳來一陣隆隆聲。
循聲望去,但見一道灰白色的雪幕自北麵的山穀翻滾著湧過來,數支高竿刺破雪幕,竿頭白旗飄揚。他心中一凜“又是金兵!”
瞧這聲勢,來人著實不少。隻怕敵兵一衝之下,不但自己這夥人定會屍骨無存,就連雁門關也會一並被拿下。
平重明貼壁遊過來說“怎麼辦?”饒是他膽氣一向雄壯,此刻也六神無主。
米入鬥想到自己接連苦戰,卻於事無補,隻覺好一陣氣沮。放眼望去,但見關城在巨石轟擊下已傷痕累累,守軍怕也挺不住多久。
他心口忽的一熱“師妹還在那裡!師父隻她一個骨血,我說什麼也要幫她脫險!
我多阻住金兵一刻,她便多一分逃生的機會。我們多殺一個賊兵,南麵的百姓便少一分苦難!”
驀地裡,他胸中一股豪氣騰地生了出來,慨然說道“大丈夫總有一死,死在敵兵蹄下,總比老死床上英雄!”
平重明哈哈大笑“說得好,健兒寧鬥死,壯士恥為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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