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業萬料不到米入鬥竟如野獸一般撲上來撕咬,大駭之下,勉強揮起左掌,往他後心拍去。
這一下攻其必救,哪知米入鬥竟渾然不顧惜自身,咯的一聲輕響,兩排牙齒已咬住他的咽喉,似是要將這殺師大仇生吞活剝。
趙子業氣逆塞喉,這一掌雖拍中,卻沒什麼力道。再要拍時,突覺後頸一涼,手足便不聽使喚。
他轉動眼珠,望向上官屏,想說“這一鏢,你終於還給我了。”可喉嚨被米入鬥咬住,哪說得出話來?四肢抖了幾下,頓時氣絕。
米入鬥怕他逃跑,雙手將他牢牢箍住,跟著跌在地上,兀自不敢鬆口。
忽覺一隻手輕輕挽住了自己的胳膊,接著耳畔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他死了。”正是上官屏。
米入鬥這才鬆開牙齒,吐出一口血沫子,去探趙子業屍身,見他後頸流出一線鮮血,脊骨裡插著一枚薄薄的鐵片,正是斷脊鏢。
他雙手拄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師妹,師父的仇,你終於報了!”
上官屏眼中垂下兩道清淚“是咱們一起報的!”她不願再多看趙子業一眼,攙著米入鬥,向一旁走去。
一個守軍拄著半截斷矛,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噗的一矛插在趙子業屍身上,罵道
“老子父兄四人守關,這場仗打下來,隻剩了我一個,全拜你這狗賊所賜!”騎在他身上,揮著矛杆亂打。
這人肩上一處大傷,前額一道口子,身上臉上,全是鮮血,受傷也是不輕。打了沒幾下,便往屍身上一趴,竟似也昏了過去。
眾守軍慌忙圍過來,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一旁。
忽聽“砰”的一聲弓弦響動,一支羽箭歪歪斜斜地騰起,飛不多遠,便墜在地上。
穆望川、平重明正領著華山弟子在城中搜索殘敵,忙分開人群,四下裡圍攏過去,見射箭那人卻是王忠。
他低下頭去,將嘴湊在箭囊邊,叼出一支箭來,搭在弓上,右手握定弓臂,左手僅剩的拇指扣住弓弦,用力向後拉去。
那弓隻開到三分,弓弦便從他指下滑脫,這一箭落得更近。
王忠麵色慘淡,忽然把弓一拋,“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他被譚縝的親兵砍下半隻手掌,便開不得弓,成了個半殘之人。
從此戎馬金戈,再同他無半點乾係,而平生抱負,也儘數化作泡影,如何能不叫他垂淚?
眾人見這生死關頭、臉色不變的錚錚鐵漢,竟哭得如此傷心,皆唏噓不已。
米入鬥想起初見他時,便曾聽他講“寧效楊業斷頭、不為李淩封侯”,心中慨歎“此人肝膽無雙,一心報國卻不受重用,更在自己人手上,落得如此下場!”
忽聽身後蹄聲響動,卻是絕塵掙開了韁繩,疾馳過來,將頭頸在他胳膊上挨挨擦擦,十分親熱。
這名駒頗通靈性,同他一起血戰了大半日,寶馬英豪意氣相感,已然惺惺相惜。
米入鬥心中一動,牽著馬走到王忠身邊,大聲道“兄弟,你有血性、有本事,何愁無人賞識!去可敦城找他吧,這馬識得路途!”
把馬韁塞在他手心裡。
“耶律大石?”王忠抬起頭來,向北望去,忽又轉頭望著南麵,麵露猶豫之色。
米入鬥哼了一聲“你不欠汴京城裡那群王八蛋什麼!”
王忠默然良久,猛地一咬牙,將身上盔甲脫下,疊得整整齊齊,在地上擺成一堆,對著它跪下來,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牽著馬轉身便走。
那馬四蹄卻動也不動,轉頭望著米入鬥。
米入鬥手指王忠,對著馬耳說“這位王將軍也是個好漢,你跟著他,建功立業去吧!”
那馬似是聽懂了一般,這才跟上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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