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兩個小時，陸早早這一天的生日就會過去。
陸清婉盯著房間裡那麵巨大的玻璃展櫃發呆，眼神呆滯而空洞。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麵沒有出去過，中午的時候女傭給陸清婉端來豐盛的飯菜，魚肉蝦之類的發膩發腥，被陸清婉忍著惡心讓對方趕緊拿走。
傭人下去沒過多久，沈星遙和陸傲天就上來了，大概是傭人在下麵向兩人彙報了陸清婉的狀況，所以他們用很複雜的目光看著她半晌，但眼神中大多數還是心疼和不舍。
陸清婉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頭直愣愣地望著他們，眼中的紅血絲並沒有褪去多少，眼皮下方反而又沉著一層淡淡的烏青，看起來像是昨晚一夜沒睡。
不懂為何隻是舉辦了一場生日晚宴就變成了這樣，沈星遙在陸清婉麵前半蹲下來，緊緊攥住她冰涼的手，說話之間有隱隱約約的哭腔。
“清婉你怎麼了？是不是爸爸媽媽這段時間沒有多多關心你、照顧你，你有點不開心了？”
陸清婉仍由她那麼握著，隻是垂著眼皮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你們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壓根不在乎你們的態度。”
要是真的在乎這一家人的話，她上一輩子就不會斬釘截鐵地跑去自殺了。
沈星遙明顯怔愣了一下，但是又用了點力攥緊她的手腕，臉上卻並沒有太多震驚和不解，隻是很理解般地說，“其實爸爸媽媽也知道，你對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並不深厚，但是自己的身體還是要多加注重的，不然先吃一點飯，實在不行喝一點湯呢。”
陸清婉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陸傲天拍了拍沈星遙的肩膀，溫聲說：“不然星遙你先出去一下，我來跟她談一談。”
“好。”沈星遙吸了吸鼻子，沉默著望了陸清婉和陸傲天最後一眼，便關上房間門走了出去。
“清婉……”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清婉打斷了，陸清婉撩起眼皮掃他一眼。
“爸爸，你不會覺得你站在這裡就能有什麼改變吧？”說完她自己倒是率先笑了笑，顯得分外諷刺，“我發現我身上遺傳了你和媽媽很多東西，特彆是狂妄自我這一點。”
“過去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惡心地想吐。”
不過不是她自作主張、自大愚蠢地因為那幾個夢就決定遠離陸早早，如果不是因為她覺得對任何事情都有把握，那麼她和陸早早的關係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陸傲天聽完這一番話，並沒有生氣憤怒，神色也並不嚴肅冷厲。
反而也笑了起來，隻不過笑容很淺，還不達眼底就忽地消散了。
“你說得沒錯，我和你媽媽總是這樣，總是狂妄自大地做出自以為是最好的選擇，然後嚴格落實它。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又不確定最初的選擇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了。”
“但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清婉。”陸傲天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像是一聲萬分抱歉的歎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其實就連你的出生，也不過是這個抉擇裡麵的一個環節。”
陸清婉的眼神瞬間沉下來，直直地懸在陸傲天臉上，目光帶著陰冷尖銳的審視。
“我不在乎。”她說，“如果不打算把你們之間的秘密告訴我的話，什麼話都不必再說，我聽了很煩。”
“我們也很期待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這一天。”陸傲天苦澀地扯了下嘴角，“如果真的有這一天，說明我們一直以來的願望就並沒有落空，也盼望那個時候的你能夠開心一些。”
陸清婉冷哼一聲。
“那就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一直過來打擾我，你們的安慰關懷對我來說起不了一點作用，改變不了我的心情和想法，請立刻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
“好的，那我們不打擾你了。晚上的時候我會讓傭人上來給你送一點小粥和骨湯，你想要喝一點就喝一點，不喝的話就放在門口，晚一點的時候我再讓他們過來收拾。”
陸清婉沒說話，把整個身體都轉過去，頭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今天除了李簡安好像還來了她的三個朋友，幾個人全部都走錯了地方，並且得知正確方位之後臉色都變差了。
那個高大俊朗的男孩子本來還笑嘻嘻地想要衝進客廳給陸早早一個驚喜，結果被管家攔阻下來之後神色不悅，很不屑地嘖了一聲，嘴巴裡麵嘟嘟囔囔地罵了一通，最清晰的一句就是“臥槽，陸家人他媽腦殘啊”，然後就抱著他的那份禮物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都是聽人彙報的，陸清婉衝著遠方的天空眨了眨眼，看來陸早早今天真的可以過一個很開心的生日。
沒有陸家任何一個人參與和祝福的、完美而又幸福的生日。
特彆是像陸早早這樣容易滿足的人，肯定會覺得十分圓滿幸福，陸清婉都能想象得到陸早早的樣子，肯定是含著分外虔誠溫柔的笑容的，表情也平和溫暖，跟昨天晚上對麵她的那個笑容完全不一樣。
可惜這份幸福和喜悅已經不再需要她的參與。
過去沒有參與，眼下不再需要，未來注定也會缺席。
太遺憾了，她希望自己也可以從容自然、理所應當地走到那所房子裡麵，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親手捧到陸早早麵前，她應該可以得到陸早早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和擁抱，但是已經不可能了。
於此同時，她也為陸早早擁有這樣細小而又充實的幸福感到開心起來。
姐姐。陽光跳到陸清婉的眼皮上，明明坐在房間裡，屋外的陽光折射過來的完全算不上刺眼，可是姐姐，我親愛的姐姐，我最愛的姐姐，為什麼我卻這樣想哭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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