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板搖搖頭,說不是,是我丈夫穿過的。
衡子軒嗬嗬笑著,說不必了吧。
女老板不說話了。
衡子軒也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著,氣氛有些尷尬和緊張。
過了一會兒,衡子軒先開口了,他說,精靈是不是虎魄。
女老板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是的。
兩人又沉默了。
空氣仿佛有點兒凝凍了。
還是衡子軒先開口說話了,他說,你丈夫是不是花有傷。
女老板點了點頭,又是微微一笑,說是的。
衡子軒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也不想再說什麼了。
一個妻子給丈夫報仇,本無可厚非。
他並不恨女老板,一點兒都不恨,相反,他很同情女老板,他覺得她很可憐。
女老板在微笑著,臉上掛著淚珠,嘴唇一顫一顫的。
衡子軒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女老板卻擦乾了眼淚,站了起來,去樓上了。
衡子軒一直在那兒坐著,並沒有走,因為他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
女老板從樓上下來了,手裡拿著一雙看起來很破很破的鞋子。
衡子軒說,給我吃了什麼。
女老板說,神界的麻沸散。
衡子軒不禁吃驚,說你是從神界下來的。
女老板點了點頭。
接著,她把衡子軒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把她丈夫的破鞋給衡子軒穿上去了。
竟然大小適中,好像就是專門為他訂做的似的。
她問道,你想怎麼死。
衡子軒笑道,還能選擇死法,不錯,那就怎麼舒服就怎麼死吧。
女老板想了半天,說我不知道什麼死法是舒服的。
衡子軒說,其實我想睡死,行嗎。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沒成想女老板竟然點了點頭,說你可以睡死的,我找個人來幫忙就好。
雪一直在下,鵝毛狀的,並且越來越大了。
現在,一片雪砸在頭上,有很明顯碰撞的感覺。
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這麼冷的天,都呆在家裡烤火或者睡覺。
但大街上有一張床。
床上有一床大紅色的被子。
被子上麵正朝上散發著熱滾滾的水蒸氣。
雪花掉落在被子上,很快就融化了。
被子裡有一對男女。
他們倆都沒有穿衣服。
是人都能想象到他們在乾什麼。
完事後,男人說,你越來越不緊了,以後少用點兒黃瓜和茄子,不然,以後彆再找我來了。
女人慘淡一笑,說我以後可能也不會再來找你了,這次來,是求你幫我最後一個忙。
男人抓著女人身上該男人抓的地方,使勁揉著,說你要我幫什麼忙。
女人的眼睛裡露出了複雜之色,她說,我有一個朋友,想睡死。
衡子軒躺在床上,望著天空。
天空裡充滿了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
雪花落在他臉上,很涼,慢慢地融化了。
他的身上正蓋著大紅被子。
麻沸散的藥勁早已過去了,他能動彈身子,甚至能翻滾。
可他偏偏就是掀不開這大紅色的被子。
他想讓身子從床上滑下去,可這床看起來並不大,卻內有乾坤,不管他怎麼往床外滑,都滑不到床邊,這床竟好似無邊無際,卻偏偏能看到床沿外,看起來就近在眼前。
大紅被子將床蓋得滿滿的。
看著嫋嫋上升的水蒸氣,衡子軒真想一頭撞死。
可他根本就沒辦法一頭撞死。
他在這張床上躺了已經有三個月了。
他睡得頭疼。
三個月來,天空一直下著雪。
他聽路過的人說,海魂不死,大雪一直下。
有人來看衡子軒了,是個男人,就是這張床的主人。
床主人俯下身子,顯得十分友善地問道,睡得舒服嗎。
衡子軒歎了一口氣,說彆提了,儘說一些不起勁的廢話,咱倆是朋友不。
床主人點點頭,說我們應該是朋友,畢竟我們擁抱過,不是嗎。
衡子軒說,你倒是拿出來一點兒朋友的誠意來,把被子給我掀掉。
床主人搖搖頭,說不行,我答應過我的姘頭,要讓你睡死。
衡子軒怒道,姘頭重要還是朋友重要。
床主人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姘頭,姘頭比朋友重要多了,也實在多了。
衡子軒嗬嗬地笑了起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或許,床主人說得是對的。
床主人從懷裡掏出兩隻熱乎乎的包子。
衡子軒說我不吃包子,我要睡死,吃東西的話怎麼能睡死。
睡死,說白了,其實上就是餓死。
可床主人好像不懂得這個道理,他說,我是讓你睡死的,我不能讓你餓死。
然後,他就把包子塞進了被子裡麵。
衡子軒抓住包子,像餓死鬼一樣,就往嘴裡塞,吃相跟瘋狗似的。
吃完包子,他流下了眼淚。
他覺得自己很不容易。
床主人掀開被子,自己也躺在了床上,和衡子軒睡一頭,很快就呼嚕呼嚕地睡著了,像一頭黑豬一樣。因為他很黑,很胖,臉上還長滿了長毛。
衡子軒望著近在咫尺的床主人,被他口中濃重的韭菜味給熏得腦袋發暈,直欲嘔吐。
但不管他怎麼伸手夠,都夠不著這床主人。
衡子軒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真的不想活了,他想把自己給掐死。
可是,他始終下不去手。
突然,床主人翻動了一下子身子,背對著他,這他才好受了一點兒,因為韭菜味淡了一些。
噌!噌!噌
每響一聲,衡子軒的心裡就不由自主地跟著數一下。
三百六十五聲。
代表床主人放了三百六十五個屁。
瞧這給能的,放屁都按照小周天規律。
這屁有一種更濃重的韭菜味,衡子軒不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個包子,肚子裡麵到底裝了多少韭菜,他更不明白這床主人為啥偏偏就喜歡吃韭菜包子,除了韭菜包子之外,其他食物他一概不吃。
衡子軒眼睛細眯著,一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的樣子,慢慢地迷糊了過去,但絕對不是自然睡著了,而是被熏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