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被推開了。
曼紫萱走了進來。她說,我找你們找得很不容易,原來你們在這兒龜縮著。
龍在天激動得搓起手來,低下了頭,小聲問道,你找我們乾什麼。
曼紫萱掏出一兩銀子,遞給他,說這是燒餅錢,我不喜歡欠彆人的,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欠你了。
衡子軒站了起來,朝她伸出手,說你有錢了是吧,給我十兩銀子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吧,我不想讓你欠著我。
曼紫萱白了他一眼,掏出了一塊銀錠,給了衡子軒,並附帶了一句你真令我失望。
衡子軒嗬嗬笑了起來,說你失望跟我有什麼關係。
曼紫萱走了,來的時候,像一陣風,走的時候,也像一陣風。
龍在天和衡子軒對視著,兩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複雜。衡子軒說,你想怎麼樣。
龍在天咳嗽了一下,明顯是故意著,好像是在掩飾什麼。
衡子軒加大了聲音問道,你他媽的到底想怎麼樣。
龍在天咬了咬牙,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把十兩銀子給我,畢竟你在這裡白吃白喝了這麼長時間,我從來沒有收過你一分錢,那是因為你沒銀子,可你現在有銀子了,你應該給我報酬,我賣個燒餅不容易,起早貪黑的,光揉麵都把胳膊揉粗了,胸也給揉大了。
他說得很真切,眼圈紅了,使勁拍拍胸前的肌肉塊子,激動地說,你看看,累出這麼兩大坨子來,搞得我看起來男不男女不女的,成何體統。
衡子軒把十兩銀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轉身出去了,在出門的那一刻,有兩顆眼淚劃過臉頰。
他覺得,太傷感情了。
他來到了大街上,孤獨地走著。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停住了。他來到了一家夜市上,看到了一個賣寬麵的攤子。
有一個女人正在麵攤上吃著麵。
其實,這女人就是曼紫萱,可衡子軒可不認為她是曼紫萱。衡子軒走過去,挨著她坐了下來,問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們好像很有緣分。
曼紫萱一邊吃麵,一邊側目道,我叫烏鴉。
衡子軒笑了,笑得很寂寥,他站起來,很失望地說道,這一聽就是個假名字,你不打算告訴我你的真名字,看來你並不把我當成朋友,我白救了你。
曼紫萱慢慢地站了起來,眼睛瞪著,一副鬥雞的神態。
啪!
衡子軒的臉上挨了一耳光。
曼紫萱吹著手說真疼,你的臉皮好硬。
啪!
衡子軒的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還是曼紫萱打的。
她罵道,不是已經給過你銀子了嗎,你怎麼說是白救了我。衡子軒嗬嗬地笑了起來,不再說什麼,離開了她。
他從麵攤老板麵前走過時,突然大喊道,江百餘。
麵攤老板抬起了頭,一臉的疑惑,說江百餘是誰。衡子軒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並不是江百餘。
他突然有點兒想念江百餘,他覺得江百餘這樣的一個人,死了的確挺可惜的,因為他算是成功人士了,他過上了好日子。
過上好日子卻不能長久,的確挺悲哀的。
他發現了更悲哀的一幕,他看見了男人正在打女人。
被打的女人就是自己從山峰上救下來的那個,打女人的就是麵攤老板。
衡子軒被她傷了心,本來不想管了,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他的骨子裡有一種俠義,天生的俠義。他拉住了麵攤老板,說有話好好說,乾什麼打女人。
麵攤老板指著曼紫萱,氣罵道,這婊子說我的麵裡摻了羊尿。
衡子軒一下子又想到了江百餘,江百餘說他的麵就是用羊尿和的,是為了有一股羊膻味,聞到了羊膻味,大家都覺得是找到了真羊肉。
他又想到了江百餘那個沒有說出來的秘密,說實話,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麼,但可能永遠聽不到了,因為江百餘已經死了。
曼紫萱從地上爬起來,她的頭發被撕拽得很淩亂,身上也被跺上了泥腳印子,看起來非常狼狽不堪,指著吃剩下的半碗寬麵,咬牙切齒地說,如果這麵裡沒有放羊尿的話,我直接死去,媽的,欺詐客戶,還毆打客戶,你必須要賠我很多錢才行。
麵攤老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有些虛,他說,你終於說出了你的目的,你就是想訛錢的,你不要臉,你無恥,我是不會賠錢給你的。
衡子軒突兀地暴跳起來,大聲吵道,好了,都不要吵了,都給我閉嘴。
麵攤老板看了他一眼,隻見他佝僂著身子,肮臟汙穢不堪,臉上還繃著一隻黑眼罩子,原來還是個獨眼龍,便十分瞧他不起,又見他在這兒裝犢子,忽地一拳兜了過去,打算一拳把他打歪。
衡子軒沒有躲,好像兩隻眼都瞎了一樣,一動不動,任憑拳頭打過來。
見他這副樣子,曼紫萱腦子裡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到底是個高手。哢嚓一聲,衡子軒橫飛了出去,倒在了十米之外。
他臉上的顴骨被打斷了,皮肉破了,裸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曼紫萱搖頭失望道,原來不是個高手,是個裝犢子。衡子軒一臉傷悲地望著曼紫萱,希望她能過來扶自己一下。
等了很長時間,曼紫萱也沒有過來扶他,曼紫萱顧不上,因為她又挨起了打。麵攤老板打她,打得更狠了,簡直將她當成了一個麻袋子一樣,摔來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