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彭太傅開了口“陛下,周統領掌著城中兵馬,對陛下一片忠心,周家那位臣也見過兩回,也算是行事周全的了,便是有幾分不周之處,陛下看在周統領的麵上,便是繞她這一回罷。”
彭太傅是受了周家所托特意來說情的,周家身為陛下的心腹,送入宮中的女兒周常在惹了天子不悅,如今在宮中的處境是如履薄冰,周家隻能想方設法的周轉一二。當今是幾位太傅先生教導出來的,彭太傅十分清楚當今天子的性子,在求情時已經斟酌著開口了,仍舊叫天子不悅起來。
聞衍放下手中折子,語氣平淡“朕之啟蒙皆有彭範二位太傅傳授,太傅可還記得孝當竭力,忠則儘命這話,侍君儘命,朕已賜下他滿門榮耀,何來朕需看臣下臉麵了?莫非侍君已久,爾等皆忘了該如何儘忠,如何儘命了。”
忠則儘命,與天子要臣亡,臣不得不亡都講帝王皇權,帝王高座皇座,臣下忠心儘命。
此話太重,彭太傅慌忙起身,朝他見禮“陛下明察,臣非是這般意思。”
聞衍靠在椅上,良久才抬了抬手,“起吧。”他語氣平複“太傅的忠心朕自是一清二楚,世家大族之女,言行端正,舉止端莊,隻有如此才可堪為良婦。太傅可覺得如此?”
聞衍心裡自是惱怒,周常在入宮便封為常在,賜號菀,可謂是秀女中頭一份了,窺探帝蹤、冒名頂替,周常在仗著周家全然不把宮規放在眼中,聞衍看在周家的份上,到底沒奪了她的位份,隻禁於宮中,一應用度缺沒少過她分毫,她是如何如履薄冰的?莫非朕是那等洪水猛獸不成,後宮便是那等關押嬪妃的牢房,能叫人聞風尚膽?
彭太傅哪裡還敢替周家求情“陛下說得是。”
聞衍擺擺手,彭太傅便福禮告退,聞衍叫了楊培親自送了彭太傅出宮,算是給彭太傅臉麵。
他在禦椅上坐了坐,這才起身朝內殿去,掀開紗帳,裡邊鐘萃乖乖坐著,他儘直過去,在對麵坐下“聽到了?”
鐘萃小心看了看他,輕輕點點頭“聽到了,三哥考中秀才了。”
聞衍輕笑一聲,正要說什麼,卻住了口,隻閒散的說了句“考中秀才也非頭幾名。”
鐘萃鼓了鼓嘴兒,在她心裡,自是認定三哥鐘雲輝十分厲害的“這、這才沒考好,下次考好就是了。”
就跟她一樣,陛下講的她也偶爾會答錯的。下次答對就行了。
聞衍沒有與她爭辯,沒告訴她在科舉中機會就隻有一次,下一次便要等好幾年了。何況這個名次也並非全是按真才實學來的,聞衍對此心知肚明,卻沒有把這些同她說。他撿了書,開始教她讀書。
不到一個時辰,聞衍放了書,鐘萃知道意思,忍不住抬眼瞥了眼,見陛下臉上帶著幾分疲倦,乖巧的開始收拾東西,起身福禮“嬪妾先行告退。”
聞衍“嗯”了聲,已經閉上了眼,鐘萃正要走,又聽他問了句“今日再做兩道菜。”
鐘萃今日沒打算再做菜了,她看得出來她做出來的菜入不了陛下的眼,是以今日都不再說過這話,沒料陛下反倒先提出來了。鐘萃眼中疑惑,卻還是恭恭敬敬的點頭“是,嬪妾告退。”
今日鐘萃卻沒做上次的菜色了,她請廚子在一旁指點,換了兩道稍簡單的菜色,還親自嘗了嘗。等夜裡聞衍過來,她見他嘗了,忍不住出了聲“陛下,這兩道菜如何?”
聞衍擦了擦手,語氣不鹹不淡“不錯。”
鐘萃鬆了口氣,隻要能入陛下口就行,芸香幾個捧她,下晌做菜時倒是誇了她不少。
用過飯食,聞衍照舊挑了宮裡的書看了會,鐘萃寫了會大字,他不時指點兩句,等鼓聲響起便收手了。翌日,鐘萃早早起身幫著伺候陛下穿戴,相比前兩日,今日要熟練不少,聞衍看她一眼,眼中有幾分滿意。
禦前宮人如魚退下,聞衍帶著楊培起身要走,鐘萃帶著宮人在一旁。聞衍側臉看她“朕走了。”
鐘萃頓時屈膝福禮“嬪妾恭送陛下。”
聞衍心中一噎,他沉聲說道“可有什麼話要說?”怕她再如同前次一般,聞衍正要同她解釋一二,告訴她天子自是不能久留於一宮之中,帝王隻有雨露均沾才能後宮太平。他從未對宮妃解釋過這些,自認已是對她格外開恩的了。
鐘萃卻搖搖頭,一雙眼看著他格外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