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齊那張染血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青色的血管。
他的臉本就乾枯下垂遍布老人斑,再加上此時他因為驚恐和痛苦瞪大的眼睛,整個人全無往日威嚴麵不改色的大家長模樣,看起來可怖又可憐。
江熙見此愣了一下,看向身後。
夏承儼站在夏晴身邊,夏晴安靜坐在座椅上,兩人靠的很近。
夏承儼的手輕輕搭在夏晴左肩的石膏上,拇指指腹摩挲著她頸側的軟肉,垂眸看著她的臉。
男人明明眼神淡漠,絕對的理智智慧,一切儘在掌控,看不出丁點溫度,也看不出喜怒哀樂,眼裡卻又仿佛隻能容納的下一個身影,他眼裡的人掌控著他理智的閥門。
夏晴正認真看著地上江恩齊痛苦的模樣,眼睛很亮。
夏承儼抬頭,視線相對,江熙有了確定,眸光微沉,她低聲吩咐手下,那人很快拿來一袋麵粉。
阿傑按照江熙的吩咐掰開江恩齊的嘴巴喂給他麵粉,江恩齊如同餓瘋了的惡犬,從要死不活到目露凶光不過須臾。
即便被麵粉嗆的幾乎斷氣,還是拚命將麵粉咽下去,非常急切粗魯。
吃光了一碗麵粉,江恩齊還想繼續,阿傑已經按照江熙的眼神後退一步。
江恩齊跪在地上,滿身狼藉,眼睛赤紅,他的手還哀求的朝著阿傑伸著。
血糊糊的管家被兩個人從門外提了進來跪在江恩齊麵前。
整個江家現在都已經被江熙掌控。
“小廷在哪裡?”
江恩齊從管家的臉上訥訥回過神,那雙渾濁的眼睛微微動了動。
“爺爺,如果你現在暈過去,一會進入江家大院的就不是救護車,而是喪葬車。”
港城外圍新區開發速度遲緩,簡樸的圍村和現代高樓突兀的坐落在一起。
一座燈光輝煌的酒店身後是待拆遷的無人平層和漆黑的小巷,一簇亮光在小巷深處由遠及近,一輛零星坐了兩個人的公交車映入眼簾。
公交車停在一處簡陋的站台旁,沒有人下車,車燈照亮了一片區域,路的左右兩側都是早已不再經營的店鋪。
其中有兩家理發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裡麵已經殘破,遍布灰塵。
隨著公交車遠去,小巷再次陷入沉寂的黑暗,理發店裡出現一抹微弱的火光。
一個竹竿一樣清瘦的男人叼著香煙從理發店裡開門走出,用鐵鏈鎖住了門。
牆後暗處,兩個女人見男人朝著遠處走去,冒出腦袋。
沈杉杉戰戰兢兢,她很怕黑“詠文姐,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報警。”
“江廷那樣的身份被人囚禁在這種地方,囚禁他的人肯定不簡單,萬一報警警察和壞人沆瀣一氣怎麼辦?”
“到時候江廷沒有辦法脫離危險,我們兩個也可能有危險。”
兩人在附近的酒店公寓合租了一套三十平米的公寓,沈杉杉從京都醫院下班後常常坐這路公交車回家,這裡的下一站就在他們住的那間公寓的路對麵。
今天沈杉杉下班路過這個站點時隨意朝著窗外看了一眼,竟見到了江廷從理發店走出來。
沈杉杉看到江廷朝著司機招手。
因為剛開過站點,司機並沒有理會。
緊接著江廷就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竹竿男攬住肩膀帶回了店裡。
這兩間理發店原來是情色場所,以前坐滿了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的洗頭小妹,被查封後夜裡早就不點紅紅綠綠的燈了,沈杉杉今天以為這家兩家店又偷偷營業了。
沈杉杉知道江廷玩得花,一開始沒多想,但越想越覺得怪異,江廷那種身份再花也不能到這種地方來玩吧?
沈杉杉回想起江廷擋在公交車前招手的時候蒼白的很,看起來很虛弱。
回到公寓後便將這件事說給了同租的羅詠文聽,羅詠文說要和她一起過來看看,沈杉杉晚上從來不敢在沒路燈的巷子裡走。
可是羅詠文堅持要去,沈杉杉擔心羅詠文,便跟著一起。
“杉杉,你在這裡守著,見到剛剛那男人回來你就打電話給我。”
沈杉杉眼睜睜看著羅詠文朝著她身後走去,知道羅詠文想去破壞後麵的窗戶翻進去救人,沈杉杉急得不行,忙拉住她。
“杉杉,你不要阻止我,從我進入醫學院那天起,救人就是我的使命,現在我雖然不能再做醫生了,這份使命依舊在。”
“如果今天的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我一定要救人。”
羅詠文剛一掙脫她的手,沈杉杉就道“我去,你的手還沒有恢複好,你守在這裡。”
“杉杉……”,羅詠文沒有過多拉扯,叮囑,“要小心。”
沈杉杉點頭,深深呼吸,一頭衝進了逼仄的小巷繞到理發店身後。
黑暗的地下室裡,沉沉睡著的江廷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下意識跟著那味道走。
等他恢複一些清明,消毒水味道已經不再,而是臭水溝的味道。
眼前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