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好,彙源,彙聚天下財源。”
“隻不過,”蘇錦煙繼續道“有了商號,還得有名氣。宜縣這邊畢竟隻是個縣城,相比州府的繁華還是差了許多。若想打出些名氣,自然還得去州府建鋪子。”
“所以,我打算明日便出發去州府,在那尋幾個合適的鋪子,就以彙源茶葉商行的名號開張。”
“蘇姐姐,你真要這麼快就走?”高燕凝坐在一旁問。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高燕凝對蘇錦煙崇拜得五體投地,處處與她馬首是瞻。甚至偶爾出門幫高老爺巡鋪子也學著她穿起了男裝來。
蘇錦煙邊忙活手裡的東西,邊回道“有時候機遇不等人,此事我還需早些去州府處理為好。”
“我自是明白這道理,”高燕凝說道“可一想到蘇姐姐你這麼快就離開,心裡實在不舍。況且你一個女兒家在外闖蕩,於心不忍。”
“燕凝,”蘇錦煙倏地抬眼,正色道“其實我們不必總拿自己當女人看。”
“嗯?”
“換句話說吧,”蘇錦煙斟酌措辭道“女人也並非比男人差,男人能做的事我們女人照樣也能。就比如出門做生意,你看,我也能做得很好。”
“隻是,這世間有太多禮教束縛,固然讓人認為女子總是不如男子,甚至要依附男子才能活下去。曾經我也這麼認為,覺得這一生總該嫁人生子。但現在”蘇錦煙笑道“我卻發現,人的活法多種多樣,即便不用嫁人,也可以過得心滿意足。”
比如婉儀公主,她灑脫隨性。也比如,此刻的自己,蘇錦煙覺得,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令她更覺舒坦。
高燕凝愣愣地“不用嫁人生子嗎?”
“是。”蘇錦煙點頭。
“那不嫁人生子,我高家的香火怎麼辦?還有我高家門庭也無人支撐。”
聞言,蘇錦煙定定道“靠你。”
“什麼?”
“即便不招婿,”蘇錦煙說道“其實你也可以依靠自己支撐起高家,你也可以像個男兒一樣,將你高家的生意接手,並打理得很好。”
“至於香火之事,”蘇錦煙又道“等日後遇到喜歡的人了,倒是可以考慮。”
這番話,驚得高燕凝回不過神,好半晌才喃喃道“蘇姐姐,你是說,我也可以像你這樣能乾?”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快就笑起來,手掌一拍,高興道“對啊,我之前怎的沒想到?”
“我從小跟隨爹爹做生意,耳濡目染許多,對於看賬冊做買賣也是懂的。”
“我也可以的!”她越說越興奮“我這就去跟爹爹商量。”
蘇錦煙見她像隻小鳥一樣歡快地出門,完全沒了最初矜持美人的模樣,無奈好笑。
次日一早,蘇錦煙帶著婢女隨從,披著晨露霞光便離開了宜縣,去往州府——定城。
宜縣在州府的東北邊,因此,蘇錦煙此行便是往西南而下,先是行水路走了三日,最後才上岸換成馬車。
蘇錦煙近日是越發易犯困了,乘船南下時,眾人中暑暈船,各自吐得七葷八素,而唯獨蘇錦煙,卻是睡了五六天,毫無感覺。
此時見霜淩仍舊蔫蔫的模樣,心底就好笑“坐馬車了也還身子不適?”
霜淩是暈得最厲害的那個,為此,蘇錦煙還特地請了大夫一路隨行。這會兒霜淩喝過藥,仍舊是有些胸悶疲憊。
她有氣無力地問道“小姐,咱們還要多久到定城?”
“聽張叔說約莫還要一天。”
“還有一天啊,”霜淩苦臉得很“奴婢都快吐散架了。”
“再忍忍,”蘇錦煙說道“到了定城,大家都歇兩日。”
兩人正說著話,這時,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蘇錦煙差點就要撞上車壁,她用手支撐著窗,問道“張叔,遇上何事了?”
“小姐,”張叔匆匆跑過來“馬車陷入坑裡了,老奴這就讓人去查看一番。”
“好。”蘇錦煙坐在馬車裡安靜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張叔在外頭說道“小姐,車牙子被石塊卡住了,要推出來恐怕不易。”
他說道“還請小姐先下馬車稍等片刻。”
聞言,蘇錦煙提起裙擺下車,順手扶了把霜淩,將她拉到樹下乘涼。
她坐在草地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不遠處家仆們忙碌,但眾人推了許久也沒能將馬車從坑裡頭推出來。
蘇錦煙蹙眉,隨即走過去問道“可是遇上了難事?”
“小姐,”張叔歉疚地說道“車牙子適才被石塊撞斷了,眼下即便推上來,也需要好生修整。可是”
“可是什麼?”
“修整馬車估計得要一兩個時辰,但這會兒天色漸黑,老奴擔憂咱們趕不上下一趟客棧。”
蘇錦煙望了望天色,也犯了難。
就在她沉吟之際,卻聽得身後來了一行人,共三輛馬車。原本是要經過她們的,但打前頭的那輛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敢問這裡發生了何誒?”那人頓住,驚訝道“是你?”
蘇錦煙轉頭看去,隻見一名男子坐在馬車上,眉目俊秀,一股浩然正氣。他此時半掀著簾子瞧向她們這邊,嘴巴微張,顯然是見了她女子裝扮,覺得不可思議。
蘇錦煙怕熱,為了舒坦,索性在途中換回了女裝。卻不巧,被“熟人”撞見了。
這“熟人”便是之前在宜縣客棧讓了間客房給蘇錦煙的那位男子,許儲定。
蘇錦煙大大方方地上前行了一禮“原來是許大哥。”
許儲定驚訝了一瞬,又淡然起來,笑道“卻不想還能與蘇姑娘在這相遇。”
“馬車壞了?”他問。
“正是,”蘇錦煙說道“車牙子壞了,家仆正在修整。”
很快,許儲定下了馬車,也走過來仔細瞧了眼,判定道“想必修整不易。”
“可不是,”張叔也說道“也怪老奴不小心,居然讓馬車陷了坑裡,倒是害得我家小姐耽誤下一趟客棧了。”
聞言,許儲定想了下,說道“若是蘇姑娘不嫌棄,在下騰出一輛馬車與你可好?”
好是好,可蘇錦煙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每回遇上困難,都是這個許儲定解圍。
上次是他騰出了一間客房,這次又騰出一輛馬車。
隻不過出門在外,倒沒法講那麼多禮數,她真誠的謝道“真是太感謝許大哥了,又免了我一次露宿街頭之災。”
話落,許儲定愣了下,繼而莞爾。
“蘇姑娘果真是個妙人!”之後,許儲定又問道“蘇姑娘此次是要去定城?”
“許大哥怎知?”
“許某猜測罷了,”他說“這條官道是通往定城的路,況且,許某此次也是回定城。”
他用了個回字,蘇錦煙猜想許儲定估計就是定城之人。
果然,就聽得許儲定說道“蘇姑娘,在下還有急事先行一步,等蘇姑娘到了定城如有需要幫助,可去‘清風彆院’尋我。”
他拱手道“告辭。”
蘇錦煙點頭“多謝許大哥,一路保重!”
京城,東宮演武場。
“咻——”一支長箭奔弦而出,劃過長空,直穿透百裡之外的靶心。力道剛猛,箭尾顫動了許久。
不遠處,掌聲由遠而近。
“多日不見,表弟的箭術是越發精進了。”太子騎馬而來,到了近前翻身而下“可有興致與孤比試一局?”
尉遲瑾勾唇“好啊。”
太子接過侍從遞過來的箭,拉直長弓瞄準百裡之外的箭靶,邊說道“我昨日已經向父皇請奏,江南貪汙一案,由你前去查探。”
“不過,”他轉頭補充道“我另外派一人和你一起,你在明,他在暗。你們互相配合,就不信揪不到那些碩鼠的尾巴。”
他低聲道“尤其是三皇子的黨羽,要拔草除根!”
“聖旨何時下?”尉遲瑾問道。
“最遲明日,怎麼,”太子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好笑地問“這麼想回江南去?”
尉遲瑾木著臉“太子表兄誤會了,我此去是查案。”
之前尉遲瑾消失這麼久,倒底是去了哪裡又去做什麼,太子當然一清二楚,也頗是對他這個表弟無奈。
“你對她動真心了?”太子問道。
“嘁!”尉遲瑾輕嗮了下,模樣不以為意。
“既如此,”太子勸道“孤請母後為你再相看貴女便是,何須苦苦尋她回來?”
聞言,尉遲瑾又不說話了。他沉默地從一旁的箭筒裡抽出支長箭,搭在弓弦上,用力一拉一放,很快就聽到不遠處箭入靶心的聲音。
太子稀奇似的瞧了他兩眼,心底好笑,也不戳破他臉麵。過了一會兒問道“你想何時出發去江南查案?”
“明日,又或者”尉遲瑾懶懶地道“後日?”
“嗯。”
太子收回弓箭,拿起桌上的長巾擦了擦汗。正要開口說什麼,見一個侍從過來稟報。
“殿下,王大人來了,正在大殿候著。”
“好。”太子轉頭對尉遲瑾道“表弟先稍等片刻,孤去去便來。”
太子離開後,尉遲瑾也沒了射箭的興致,將弓箭往旁邊侍衛的懷裡一扔,轉身便進了華亭飲茶。
沒過多久,耿青拿著封書信過來了。
“怎麼了?”尉遲瑾抬眼。
“世子爺,”耿青說道“十七送來的信。”
十七被尉遲瑾留在宜縣保護蘇錦煙,他送來的信,那隻能是與蘇錦煙有關了。
尉遲瑾放下茶杯,接過信正要打開,瞥見耿青仍站在一旁。他冷著臉斜睨過去,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是。”
耿青不解得很,若是往回,即便再機密的信,世子爺也從未避過他們這些心腹。如今隻是世子夫人的消息罷了,怎的還開始避起人來了?
他忍不住回頭瞧了眼華亭裡坐著的人。隻見未打開信之前,他唇角壓製不住的笑意,但是漸漸地,那笑意被拉平,近而臉色發沉。
耿青心裡一咯噔,這這這世子夫人又跑了不成?
“耿青。”隻過了片刻,尉遲瑾喊他過去。
“世子爺,”耿青小心翼翼地問“有何吩咐?”
“收拾一下,”他吩咐道“今夜啟程南下。”
“誒?”耿青詫異,隨即立即應了聲“是。”
主仆倆當即起身欲離開東宮,出演武場時,恰好見到返回的太子。
太子見他腳步匆匆,趕緊攔下說道“關於你後日出發之事”
“太子表兄,”尉遲瑾行了一禮,巋然正色道“江南貪汙之事關乎民生,更關乎國運。我這便立即下江南查探,定不負表兄與聖上信任,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我信你個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