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美人!
蘇錦煙睡得香甜,從尉遲瑾的角度看去,還能看見她卷長的睫毛和秀氣小巧的鼻梁。
她身上帶著悠悠的香氣,在靜謐的午後緩緩散開,令尉遲瑾不禁想起曾經無數次她也是這麼靠在他身旁,乖巧溫順的模樣。
尉遲瑾小心翼翼地不敢動,手上撥弦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將古琴放在一旁,然後一點一點地讓她的頭順著臂膀滑下,直到落入懷中。
霜淩走到台階下,見尉遲瑾抱著蘇錦煙,開口喊兩人回去吃飯的話也慢吞吞地咽下。
尉遲瑾揮退眾人,自己挪了個舒適的角度靠著,雙手穩穩地拖住蘇錦煙,讓她靠在懷中安睡。
蘇錦煙睡著後的樣子與平日迥然不同,清醒時的蘇錦煙是清清冷冷的,麵上從容平靜,幾乎很難猜透她心裡想什麼,即便是連笑意都帶著點難以接近。
可睡著後的蘇錦煙卻不一樣,她眼睛緊閉,紅唇微嘟,鼻尖氣息輕盈濕潤,因側臉壓著他胸膛,顯得臉肉乎乎的,實在可愛。
尉遲瑾就這麼盯著看了會兒,心想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兒,應該就如她這般模樣了。
唔先生個女兒然後再生兒子,也不錯。
想著想著,他開始格外期待起來,目光又落向蘇錦煙微微凸起的腹部,記起之前在華亭看到的那一幕,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摸一摸。
然而才伸到一半,蘇錦煙就不滿地哼了聲,尉遲瑾嚇得趕緊又將她摟住。
落日餘暉灑在院子裡,漸漸地變得越來越稀疏,直至天色暗了下來。
霜淩擔心蘇錦煙肚子餓,便又走過來,比了個吃飯的手勢,還指了指肚子,意思是莫要讓肚子的孩子餓著了。
尉遲瑾好不容易抱著人,心裡舍不得,卻也不得不顧忌肚子裡的孩子。想了想,便用了些力道,將人打橫抱起,出了院子。
懷孕的婦人睡得實沉,且尉遲瑾身上暖和,蘇錦煙竟是被抱到自己的院子才醒來。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軟塌上,而尉遲瑾坐在旁邊。
“我怎的又在這了?”蘇錦煙迷迷糊糊,睡意還未消散。
尉遲瑾含笑看著她,嘴上卻是不滿道“我好不容易得空跟兒子親近親近,結果你卻睡著了。”
“不過這倒沒什麼,隻是”尉遲瑾意味不明地湊近她,欠欠地說道“你可知你睡著後做了什麼?”
蘇錦煙飛快地回想了遍情況仍是不得而知,狐疑地問“做了什麼?”
尉遲瑾臉上的笑又盛了些,不懷好意道“你在睡夢中喊我夫君。”
“”你確定?
蘇錦煙覺得不可能,可觀尉遲瑾此刻滿臉春色蕩漾,她也有些不確定起來。畢竟她自懷孕以來,生理作息確實有些亂,連霜淩有時也跟她說偶爾聽見她夢囈。
“蘇錦煙,”尉遲瑾知道她上了勾,又得寸進尺地試探“你其實心裡放不下我,是不是?”
蘇錦煙故作鎮定地眨了下眼,見他俊臉越湊越近,眼裡閃過一絲自己都不成察覺的慌亂。
慌亂一瞬而過,卻被尉遲瑾飛快地捕捉到了,他心裡滿意,笑意在黑眸中散開,溢出眼角。
就在蘇錦煙不知如何應對之際,霜淩進門來說飯菜備好了。蘇錦煙才趕緊側過臉,作勢要起身。
飯桌上,尉遲瑾依舊好心情,還時不時給蘇錦煙夾菜。對於他這副殷勤的模樣,一旁看著的霜淩卻是感歎不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幾何時飯桌上都是她家小姐服侍世子爺,盛飯盛湯無微不至。再觀她家小姐,似乎對於世子爺的服侍心安理得,竟是吃得投入得很。
其實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是蘇錦煙非常享受的時候,她懷孕後就比較貪吃,曾經從未發覺原來美食這般誘人,如今貼切地感受了一番。
對於尉遲瑾的殷勤她視而不見,碗裡有什麼吃什麼,反正整個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倒是尉遲瑾覺得她乖巧得很,跟個兔子似的,不停吃不停吃,這種投喂的樂趣也是第一次感受,便有些停不下來。
直到蘇錦煙碗裡堆了尖尖的菜,想扒拉一口米飯都困難時,她總算停了下來。
“怎麼了?”尉遲瑾意猶未儘“就吃飽了?”
“尉遲瑾,”蘇錦煙突然問道“你打算在這裡住到何時?”
這種煞風景的話頓時將尉遲瑾的樂趣減了大半,他也放下筷子,懶懶地靠回椅子上。
“你就這麼希望我走?”他問。
蘇錦煙沒說話,就抬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答案很明顯。
尉遲瑾心裡堵得慌,適才還覺得這女人乖巧可愛,卻不想變臉起來就這般無情。
“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尉遲瑾在她嫌棄的目光中破罐子破摔“我當眾拒了聖上賜婚,回去指不定得被我父親剝一層皮。”
“所以,”他理直氣壯地道“隻能過來投奔我兒子,讓他收留他父親些時日。”
“”
“蘇錦煙,我呢”尉遲瑾又慢悠悠地開口道“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但你總得讓我見著兒子出生吧?”
“你就這般閒?”孩子出生少說還得四五個月。
“可不就閒麼。”尉遲瑾無所謂得很,還挑了下眉,頗有些賴她到底之意。
“”
蘇錦煙默默歎了口氣,繼續垂頭吃飯,覺得尉遲瑾如今的麵皮是越發的厚了。
對於舉薦競選皇商之事,蘇錦煙琢磨了下,還是想多試試法子。她先是寫了封信給六叔,派人快馬送過去。蘇家以前的生意是六叔在外打理,想必結識的人眾多,興許能給她介紹些門路。
隨後她又寫了封信給何承,讓他幫忙打探可否有認識江南造辦局的人,蘇錦煙打算結識一番。
她這邊寫完信沒多久,又收到了宋德章寫來的信,因朝廷要五萬畝茶葉,蘇錦煙手上的茶葉加起來攏共也沒有一萬畝。因此宋德章早兩日前就去了各處茶山打探情況。
但造辦局這次要采辦茶葉的事不隻她得了消息,許多人也得了消息,茶山的質量好的茶葉早就一售而空,剩下的皆是次品。而她自己在荷州買的十萬畝茶園,因大多種植的是綠茶,秋天的品質並不佳,實在算不得好的選擇。
蘇錦煙想了想,便去信給宋德章,讓他再往南邊去尋。
對於這次的皇賞競選,困難重重,難免讓蘇錦煙覺得有些吃力。
一來是茶葉數量問題,五萬畝的茶葉,需要極大一筆銀錢投進去,她賬麵上的數額能調動的基本全調動了,堪堪夠買五萬畝的茶葉。
同時,由於茶葉數量極多,以至於在茶葉品質是的把關就增加了難度,這又是一個挑戰。
再有,即便尋得品質好的茶葉,但還得保證口感滋味具有十足的競爭力,否則也很難在眾多對手中脫穎而出。因此了解各樣茶葉的品質和工藝也迫在眉睫。
其中每一個環節都是環環相關,緊密相扣,至關重要,容不得出一點差池。
因此,蘇錦煙又變得忙碌起來,自己得空的時候時常出門去市麵上查探各樣的茶葉,對比品質和工藝。
與此同時,遠在上京的紀涵青也得了蘇錦煙的消息。
“小姐,”婢女稟報道“聽說那商戶女正在競選皇商之事。”
紀涵青站在桌前練字,她從小師承祖父紀大學士,一手好字寫的龍飛鳳舞,俊逸瀟灑,比起許多閨閣女子娟秀的字跡,紀涵青的字超然脫俗,甚至在文壇上也頗有名氣。
紀涵青掀眼,淡聲問“她準備到什麼地步了?”
“她派人四處購買茶葉,自己也常常出門,還有”婢女咬著唇,接下來的話猶豫不知該說不該說。
“還有什麼?”
“聽去打探的人回來說,那商戶女衣著寬鬆,腹部微凸,似懷了身孕。”
聞言,紀涵青動作頓了下,以至於筆下的墨跡濃了些,缺了一氣嗬成的氣勢,令她眉頭緊蹙。
婢女見了也趕緊禁聲,生怕小姐責怪。
過了片刻,紀涵青冷笑“看來還是個頗有心機之人,即便和離了也不安分,難怪尉遲瑾放不下她。”
她將筆往水洗裡擱,拿帕子擦了擦手,想起之前尉遲瑾說的那番話,心中不屑。
比她聰明?
比她會掙錢?
若是如此,她倒是想跟這商戶女子比試比試。她紀涵青天文地理機關算術什麼沒學過?即便是內宅中饋也是信手拈來。
掙錢而已,又如何難得倒她!
想爭皇商是麼?那就看看鹿死誰手!
思忖片刻,她在婢女耳邊吩咐了一番,婢女聽後眼睛睜大“小姐也想去碰那等俗物?”
話落,見紀涵青冷眼睨她,又趕緊說道“是,奴婢這就去通知表少爺。”
秋意漸濃,天氣也變得更冷了,蘇錦煙忙碌了幾日後,突然病倒了。
起因是昨日沐浴時太過疲憊,靠著浴桶便睡了一會兒,水溫涼了也不曾發覺,以至於第二日清晨,就感到頭重腳輕。
霜淩聽她說身子不適嚇了大跳,趕緊讓人去請大夫。尉遲瑾在後院練劍,聽了此事,也急匆匆地跑來看她。
進門就緊張兮兮地問“你怎麼了?”
蘇錦煙還未起床,身上隻著了件寢袍,見他冷不丁跑進來,一時有些不自在,帶著點鼻音悶悶地說道“興許是著涼了,並無大礙。”
尉遲瑾可沒注意她麵上的不自在,大步過去坐在床榻邊,抬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這麼燙,又豈是無大礙?”他一把提起蘇錦煙,將人往床榻上放,又扯了被褥蓋住她“你就彆動了,等大夫來看看。”
屋子裡還有丫鬟婆子在,眼睛都偷偷地往她們這邊瞧,蘇錦煙一把打開尉遲瑾的手“我自己來。”
尉遲瑾“嘖”了聲,頗是詫異地“你還害羞?”
蘇錦煙倒不是害羞,而是覺得她有心想跟尉遲瑾保持距離,更何況旁邊還有丫鬟婆子們看著,尉遲瑾的舉動實在親昵了些。
“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尉遲瑾轉頭問丫鬟婆子們“好好的,為何讓她病了?”
尉遲瑾沉臉的時候氣勢就特彆唬人,丫鬟們見了紛紛垂頭呐呐不敢言。
“你說,”尉遲瑾指著個小丫鬟“到底怎麼回事。”
“尉遲瑾,”蘇錦煙看不過眼,說道“不是她們的錯,是我自己沐浴時睡著了。”
“如何就不是她們的錯?”尉遲瑾卻不滿意“主子在屋子裡沐浴,下人們難道不該看著些?你睡著了也沒人發現?”
若是在國公府,下人們這般鬆懈,定然是要挨板子的。國公府規矩向來嚴謹,哪裡容得了這種事發生,更何況蘇錦煙還懷了身孕。
不過看在蘇錦煙為她們說話的份上,倒也不好駁她麵子,於是揮手讓她們退下“下不為例。”
大夫很快就來了,診脈過後,有些為難道“夫人確實是著涼了,雖不算嚴重,但也有些麻煩。”
“如何說?”尉遲瑾麵色擔憂地問。
“若是尋常人,我開些湯藥服用就是。”大夫說道“可夫人懷有身孕,為了腹中孩子著想,倒是不宜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