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一身旗袍,搭配高跟鞋,特彆莊重。沒想到,班裡有個學生接受不了換老師,撒腿就往外跑,我第一堂課就是跑到操場上追學生。”
段向嶼覺得好笑:“這麼刺激。”
周穗點點頭,抿著嘴唇說:
“那個小孩有抑鬱症,父母是雙博士,不能接受孩子有心理疾病,甚至不能接受孩子是普通人,非說孩子是裝的,矯情。後來那個學生在我懷裡哭,說,那個死男人和瘋女人半夜翻我的卷子,把我從被窩裡揪起來打一頓,這種日子過不下去了,讓我死吧。”
周穗深吸一口氣,看著段向嶼說:
“他稱自己的父母是死男人和瘋女人,我那個時候就特彆懷念段叔叔和向阿姨。”
段向嶼攬一下她的肩膀,問道:
“後來呢?那個小孩兒怎麼樣了?”
周穗歎氣,搖頭:
“自殺了。自殺前留了一張紙條,說感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班主任沒人懂我。那次我哭了很久,我不想乾了。哭完後,我覺得還是得乾。當年我不也是被你和段叔叔撈起來的嗎?隻是打那以後,我也不敢穿高跟鞋,因為不知道哪一刻要衝到操場上追學生。”
周穗向來是嘴上犀利,實際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鐵石心腸,她有一副傲骨,卻從不傲慢待人。
段向嶼能共情她此刻的背上,拍拍自己的肩膀:
“普通朋友的肩膀,可以給你靠。”
周穗笑笑,並不客氣,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壓低聲音說:
“段向嶼,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挖掘的過程,挖掘彆人的同時也在挖掘自己,可怕的是,看到自己閃閃發光的一麵的同時,也會看到自己陰暗不堪的一麵。”
今天的周穗,跟平時很不一樣,她好像終於有勇氣敞開心扉了。
段向嶼想拉她起來,被周穗拒絕了。
“你彆看我。你看著我的話,我就沒有勇氣說了。”
周穗將頭抵在段向嶼的肩頭,認真地,略帶著歉意說:
“我不想走回頭路,不是因為你,而是我怕遇見那個時候的自己。”
段向嶼還是執著地將她拉起來,雙手撐著她的肩膀,目光直直地看進去。
“喜歡一朵美麗的花,不必把它的根挖出來看,喜歡就好了。”
段向嶼輕輕捏一下她的耳垂。說:
“你不需要回頭,往前看,我會站在你的未來裡。”
周穗在他的眼中看到一團跳躍的火光,眼前的人不是段醫生,而是18歲的少年段向嶼。
現實斑駁,鐵鏽叢生,無論何時看向他,他的骨子裡總有一團瘋長的浪漫主義。
***
兩人祭拜完不久,身側有人來給段望野送花,他們起身給他人讓路。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避免去聊及現在的關係。
對段向嶼來說,周穗終於肯敞開心扉說一說她的生活,他已經很知足了。
對周穗來說,經曆過上一次和段向嶼的吻之後,她的心牆忽然裂開一道大縫。
就像一個零碎的島嶼,終於遇到了海,再狹窄的石頭縫也會被海水擁抱,她不安於現狀了。
“要一起吃個晚飯嗎?我明天開始就要閉關修煉了。”周穗主動提議。
“想吃什麼?”段向嶼問,絲毫沒有要拒絕她的意思。
“水餃,你包的三鮮水餃,每個餃子裡都有一個大蝦仁那種。”
周穗說著,忍不住吞了一次口水。
段向嶼輕笑一聲,側過頭來看她一眼:
“多大點事兒。出息。”
兩人去超市買完菜,拎著菜回家,打開門,一起傻眼了。
廚房的水龍頭在咕咕冒水,像是水管兒炸了,下水道也堵了,房間裡反上來一股怪異的惡臭,簡直是洪澇災害現場。
段向嶼讓她在門口等著,先回去把水閥關掉,然後將下水道疏通,看著水慢慢滲下去。
幸虧剛才廚房的門是關著的,但滲出來的水還是把地板都泡起皮了,房間受災也很嚴重,沒法睡了。
“要不改天...”
段向嶼剛開口,話還沒說完,遭到周穗拒絕:
“不行。”
段向嶼有些為難,在這種狀態下開火實在是危險。
周穗扯一把他的袖子,小聲說:
“段向嶼,你要不要去我那兒住?”
段向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一句:
“你說什麼?”
“你以前不是收留過我嗎?現在該我收留你了。”
周穗鼓起勇氣看著他說:
“所以,要不要跟我同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