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扶著爛醉如泥的單曉敏往外走,一瞬間,許多雜亂無章的記憶紛紛向他湧來。
重逢的第一麵,龐曉鯤曾經跟她說,沒我兄弟的話,你頭七都過了。
當時她沒敢往深處想,隻覺得段向嶼隻是儘了醫生的本分,將畢生所學都用到了他身上。
後來漸漸得知,他斥巨資從國外為她請了眼科醫生,
再後來,她又知道在自己術後感染期,沒有家屬簽字的情況下,他自作主張上了ECMO,還為此背上了處分。
直至今天,這一切似乎慢慢囫圇起來。
在當時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刻,沒有任何人為他撐腰的時候,段向嶼孤注一擲。
周穗越想越覺得憋屈,在重逢的時刻,他甚至還質疑過段向嶼,問他為什麼沒在手術台上將自己一刀了結了。
自己在問那句話的時候,他一定心如刀割吧。
周穗越想越覺得自己挺渾蛋的,段向嶼從來沒有傷害過她,甚至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她怎麼能問出那麼喪良心的話。
剛扶著單曉敏走出衛生間的門,段向嶼恰好等在門口。
在滿室的群魔亂舞中,他是最獨特的存在。
無論何時看向他,總是那麼出塵獨立,不染一絲世俗。儘管他也被狠狠地虧待過,磨礪過,但他似乎從未改變。
“怎麼了?”
段向嶼上來撐住她的手,免得她被爛醉的單曉敏壓彎。
周穗抿唇,輕聲說:
“沒事,喝多了,吐完就好了。”
段向嶼拉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來,又捏著她的下巴德看向自己:
“我是問你。怎麼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段向嶼,”周穗忽然間都替他委屈,瞪著他說,“你每天都那麼關注我,累不累啊?我都沒有對你多好,你都不覺得自己虧嗎?”
段向嶼被他這沒來由的訓斥搞得一頭霧水,仔細分辨了下她這個表情並不像是生氣,而是在撒嬌。
“你是我女朋友,關注你是我分內的事。”
“在我還不是你女朋友的時候呢?”
段向嶼還真認真想了想,說:
“那個時候,在努力把你變成我的女朋友。”
“油嘴滑舌。”
周穗嗔怪著瞪他一眼,看樣子不生氣了。
段向嶼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悶氣,但似乎也不重要,自己的女人,哄就對了,不需要問為什麼。
龐曉鯤已然喝多了,正在舞池裡忘情跳著,儼然已經忘記了跟他一起來的另外三人。
他不會跳舞,但經常剪視頻,還挺會踩點的,一身贅肉隨著他的扭動上下顫抖,跟個觸電的米其林輪胎似的,實在辣眼睛。
以前他可是酒吧的常客,自從段向嶼給她安排了接送單曉敏放學的任務,他就遠離了原來的夜店圈。
乍一回來,那種嗎嘍回歸大森林的野性頓時展露無遺。
“單曉敏怎麼辦?不能扔給龐曉鯤吧。”周穗有些擔憂。
文具店平時隻有單曉敏一個人住,現在她正醉著,沒人照顧不行。
“當然不能。那個家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把她帶回我們那裡吧,我在客廳對付一晚。”段向嶼提議。
“讓她跟我一起睡就行。”周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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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喝醉,平時悶聲不語的,喝多了竟然是個話癆,從上了車就開始滔滔不絕。
而且嘴也沒個把門兒的,什麼都往外嘮。
“周老師,你知道嗎,咱們班裡有好幾個男生暗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