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冬青行動不便,他主動彎腰下去把人從車裡抱出來,緩緩地放在輪椅上,推著輪椅往病區的方向走。
這一切做得熟稔又自然,倘若外人看來,絕對看不出這對父子已經近二十年沒有交集。
“大駿...大駿...”
高冬青想回頭看自己的兒子,但是脖梗動不了,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含含糊糊的,像是嗓子裡卡著一團棉花似的。
但是尚時序聽到了他的話,也明白他的意圖,微微俯身下去,聲音平和如常:
“你坐好,彆亂動。”
尚時序的反應比周穗想象中要平淡得多,既不生疏,也不熱絡,他總是把自己的情緒藏得太好。
就連當初在看守所裡見到他時也是這副神情,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任何惡意和陰謀都不能穿過他。
高冬青的檢查有些繁瑣,儘管已經確定了病症,但是他的過往的檢查資料都沒有攜帶。
掛完號段向嶼就去上班了,周穗負責推著輪椅,尚時序則去繳費、排隊,那麼多檢查,兩人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做完。
血液和脊液體檢查結果沒有出來,但是從核磁共振和神經肌電圖來看,高冬青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
主要是從確診之後便沒有做過任何的藥物治療和複健,病程發展得很快。
周穗辦理住院的時候,高冬青也不肯配合,直到把自己的遺囑拿給尚時序看了,尚時序點頭答應會儘快辦理過戶手續,他才乖乖配合著進入病房。
得到了下班時間,段向嶼正準備去找周穗,遇到尚時序正在醫院門口的花壇拐角處抽煙。
不知道已經抽了多久,滅煙台上密密麻麻摁了一排煙蒂,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字型。
“還好嗎?”段向嶼拍一下他的肩膀。
“還行,律師做久了,什麼奇葩事兒都能遇上,這不算什麼。”
尚時序將煙盒裡最後一支煙磕出來,遞給段向嶼。
他搖了搖頭:“不抽,謝了。”
尚時序笑笑,將煙放回煙盒內,頗為感慨地看著他說:
“真沒想到,你大了後反而這麼乖。小時候被你爸抓到抽煙,從街頭打到街尾,還是我給你拉架的呢。”
“你是不是忘了,那煙也是你給我的。”段向嶼提醒他。
“是,我小時候比你渾蛋多了。”
兩人相視一笑。
分開了這麼多年,各自經曆了不少事,都挺唏噓的,隻不過男人之間並不會說太多矯情的話。
比起女人之間那種麵對麵的友誼,男人之間更多是肩並肩的。
你有事,兄弟我陪著你,就這麼簡單。
“找個地方喝點兒?”段向嶼主動提議。
“你能喝嗎?”尚時序打量他。
儘管眼前這個人已經是比他還要高幾公分的壯漢,可在尚時序的眼裡,他始終是那個需要自己護著的小弟。
“跟你能。”段向嶼說。
兩人也沒有找什麼高檔的場所,就在醫院門口找了一個燒烤攤,尚時序把定製的西裝外套和真絲領帶都解了,擼起袖子,拿了兩大桶散裝紮啤。
沒等著肉串上桌,他自己先咕咚乾完一大杯啤酒,段向嶼沒說什麼,也陪了一杯。
段向嶼也知道,尚時序剛才的堅強都隻是裝出來的。
經曆再多那都是彆人家的事兒,攤到自己身上也沒那麼容易的。
此刻的他不是高級律師,隻是一個被父親拋棄又撿回來的可憐小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