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鳳娘正躺在農院小床上,等著慕宣來接她。以她的脾氣,實在不願再回到那毫無人情的世家,麵對那樣冷心的婆婆。可她一個女子,能養活孩子?先前有慕宣給的銀兩,但卻不料被那車夫所奪,拋下她在野外,兩手空空怎麼養大孩子?她不敢想,隻是想想,已要落淚。
可這肚子漸大,去信三封卻等不來慕宣。問起老婦將這信交給何人了,見她支吾,便疑她未將信送出。一日偷偷寫了封,尋人送去京城。
京城慕家。
慕老太剛用完早食,心情十分愉悅。沒想到鳳娘過門五年沒孕,那丫鬟隻伺候了一夜就懷上了,雖說並非嫡出,但至少她是有孫兒可抱了。
管家在門口收了封信,雖上頭所寫是慕宣收,但看著字跡有些眼熟,管家不敢怠慢,直接送去了慕老太房裡月俸可是老太太發。
秦嬤嬤一見那字,心頭一驚,這字跡,分明是鳳娘的呀。
慕老太拿了信來瞧,也認出了。心下沉沉,連看也未看,當即伸手撕了“難不成還想著哭哭啼啼回來。這事兒不可讓少爺知曉,否則撕爛你們的嘴。”
秦嬤嬤急忙應聲,俯身將碎紙清理出去。趁著雨大,將那碎紙全往溝裡撒。
紙屑緩飄而落,一會便被水浸透衝走。秦嬤嬤俯身瞧著,也看出一絲悲涼來,見一塊紙屑落在鞋麵上,拿了往下扔,瞧見“有喜”二字,已在想著,怕又是老話重說“一直不曾有喜”之類的話罷,在這慕家,老太太和鳳娘念叨最多的便是這個。
輕歎一聲,抬手一散,已將最後一片紙扔進溝中,轉瞬被雨水衝打消失。
過了半月,鳳娘仍沒收到消息。老婦已知她偷偷找人送信的事,當時心虛不敢責罵,這日子過去許久,已無回信的可能。也不心虛了,冷言道“你這女娃子,我好心待你,你卻猜疑我,當真是救了白眼狼。”
鳳娘心中已十分難受,可她一個孤女,慕家又再不理會她,難道要她翻臉不成?隻好一直道歉,求了她原諒。見她不肯鬆口,思量一番,才道“若您不嫌棄,鳳娘認您做親娘吧,再不走了。”
老婦禁不住歡喜,拉了她的手道“這倒也好,且在這安心住下。”
鳳娘笑笑,苦澀非常。
鳳娘手腳勤快,雖然挺著大肚子,卻將裡外收拾的齊整。脾氣又溫婉,和鄰人處的極好。
逃難至此的幾家人中,村人最喜歡的便是鳳娘。上門來給她說孤寡漢子的也不少,畢竟她去信夫家的事大家都知曉,遲遲不來,怕也是遭難了吧,想著服喪完再嫁也好。
但老婦不願,怕她丟下自己。鳳娘也不願,說等丈夫來找,這一等,孩子便出世了,取名董韶華。
“東皇去後韶華儘,老圃寒香彆有秋”。她的大好年華斷送給了慕家,如今她已另尋彆處安身立命,更懂得慕家絕情,再不記掛,隻願兒子韶華之年安然無憂。
過了一個月,京城慕家,姨娘也生下慕家個兒子。翌年,繼室丁氏有孕,誕下嫡子,後又生了兩個女兒。
一晃,已過了十六個年頭。
老婦早已過世,鳳娘一日病倒,也再沒起來。
母親過世後,董韶華日子過的清貧冷清。平日寒窗苦讀,以賣些字畫為生。
這日拿了木盆去河裡洗衣服,正是寒冬臘月,河水冷得刺骨。董韶華早已習慣,看著是個清俊書生,可身子骨卻硬朗著。剛將衣服浸濕,拿了棒槌,就見河麵遠遠飄了什麼來。起身細看,不由大驚,分明是個人。
顧不得那麼多,扔了棒槌便涉水過去,凍的他哆嗦。一把抓住那人,救回岸上,自己的木盆早就被水衝走了。苦了臉看去,不由愣神。
這姑娘長的十分好看,麵上已被凍的青紫,隻是身上衣裳實在有些怪異。這抱去醫館不是,不送去又不是,正苦悶著,隔壁胖嬸來浣洗,董韶華便托她送回照顧。
夜裡正喝著清湯寡水,胖嬸便敲了門“那姑娘醒了。”
董韶華過去探望,那姑娘的明眸大眼滿是驚異,半晌才對眾人吐了一句“難道……我穿了?”
誰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而且,誰也沒想到,那姑娘腦子壞了,往事全忘,便在這安了家,一來二去,嫁了鄰家男郎董韶華。日子雖然貧苦,但卻和睦恩愛。長子次子陸續出生。正想著添個女兒方才圓滿,又懷上了。
瓜熟蒂落,如願生了個女兒,取名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