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豎起耳朵,沒好意思問陸澤會不會來。
老太太對那和睦鄰居頗有好感,兩家又同為大琴國左右手,難得沒有絲毫厭惡,囑咐道“阿柔,待會你親自領人去裡外看看,可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早早收拾妥當。”
丁氏如今已經不大管事,老太太也少吩咐她做事,讓她動手去做,可見她極為重視。丁氏應了聲,也知道陸家臉麵大。
翌日上午,陸家登門拜訪。陸常安膝下子女眾多,夫妻二人領著孩子過來,慕家大宅也瞬間重回過年氣氛。
阿月站在母親一旁看著幾乎有十天沒見的陸澤,好像也沒變。過年去哪多多少少都要吃些肉,她都覺自己圓了些,他倒是一點沒變化。看了好一會,才覺有哪裡不同衣裳是新的,不見褶子,頭回穿。
陸澤早就瞧見阿月了,見她一個勁的朝自己看,已被看的不好意思。真怕她在大庭廣眾叫自己,然後奔過來。
阿月有這想法,但沒這膽子,長輩在這,她得乖乖的。好不容易大人讓他們孩子出去玩了,她這才小步小步的往外挪。陸家的孩子比慕家多的多,但因平日有一塊玩,這會也不生分。
阿月挪到陸澤一旁,抬頭看他,微微擰眉“陸哥哥你是不是長個子了?”
慕長青恰好在一側,聽後笑道“阿月是十日未見,如隔三秋嗎?”
陸澤低頭看看自己,說道“聽說人瘦了會顯得高些,許是我少穿了一件棉襖,看著拔高了。”
阿月點點頭,又問道“陸哥哥去哪裡探親了,一去那麼久。好玩嗎?這幾天還走嗎……”
一段話四五個問法,陸澤笑笑,十日未見,阿月依然嘮叨。
宋萬成和慕琴人前和和氣氣,但在房裡共用一條被,卻不是一條心,仍未和解。聽見小輩說慕琴想元宵時節出去玩樂一天,便厚著臉皮一同去了,想著她高興了,解開心結,也好早日回去。
他們一走,家中就隻剩老太太和丁氏。
兒媳伺候在旁,老太太說道“你也越發不愛和小輩玩了,不到半百的人,性子卻愈發沉,整日跟我這老太婆一塊,你倒不悶。”
丁氏笑道“陪著母親說話,哪裡會悶。他們要玩一日,我吃不得苦,隻怕喊累,壞了他們興致。”
老太太說道“阿琴比你還年長些,你瞧他們兩口子樂嗬嗬的,你倒說自己比不過他們。”
說到這小姑子的事,丁氏有話想同她說,到底不宜長留。隻是轉念一想,老太太說管不了他們,實則是變相要留她多幾日吧。但麵上不好說,她這樣拆穿倒也不好,便將話藏在心裡,沒有多言。
老太太自個歎氣“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我這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再過兩年都八十了。這身邊的人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丁氏更是確定老太太在旁敲側擊,不舍得慕琴離家。難得她不顧外人的閒言碎語,要留她住下。若這事放在自己身上,隻怕早就被她說教了。說老太太母慈也好,說她自私也罷,丁氏都不願多說。
要怎麼做好老太太的兒媳,這點她早已知曉。
婆媳倆正說著話,秦嬤嬤聽見外頭有人敲門,過去一問下人,片刻又回屋說道“是二少爺攜二少奶奶回來了。”
丁氏蹙眉說道“先前也沒聽說要回大宅,莫不是有事。”
老太太說道“這家也沒分,玉瑩已送去南山,你這做母親的倒是一臉不樂意他們回來。待會見了縣主,可不能如此,好歹人家是沾點皇親的。”
丁氏應聲,心裡仍覺奇怪。
雲羅進了大宅,也覺有些不對勁,等走了幾步,才知道哪裡不對,今日家裡沒什麼人在。隨丈夫進了裡屋,立刻見婆婆笑道“你們來的倒不趕巧,方才你姑父和姑姑才領著他們小輩去芳華園了。”
雲羅聽了心裡有些不適,住在外宅,都不被當做一家人了。慕立成笑道“姑父也來了?倒是更熱鬨了,我們果真來的不巧”
老太太讓他們坐下,見雲羅氣色比上回來好多了,原本有些削瘦看著沒福氣的臉也圓了些,不由說道“女人家的,到底是要豐盈些才好,指不定這養著養著,就能給慕家再添子嗣。我差人送去的藥可都有吃?”
偏是提雲羅最痛心的問題,但礙於是長輩關懷,隻能認真應答。
丁氏說道“這事兒不急,反正奉行已有子嗣,不必太過急切。”
雲羅聽聞,感激看了看她。
慕立成也笑道“確實不急。今日我們夫妻二人過來,也是有事要同老太太和母親說。”
老太太正愁沒人說事,說道“且說就是。”
停了片刻,慕立成說道“我經常早出晚歸,小宅裡的人輩分都比雲羅小,不敢同她親近,在那住的有些清冷。因此鬥膽求祖母同意,讓我們搬回大宅。必不會用家裡一針一線,一切用度孫兒自己扛。隻為給雲羅求個安穩地。”
雲羅也開口道“還請祖母允了我們。嫂子和弟妹都在大宅,我在外頭不能常見,除夕那晚已覺生疏。”
老太太看了一眼丁氏,丁氏知道她這是把話丟給自己,便才說道“這事還不好立刻答複,等你們大哥大嫂回來再說。”
雲羅小心問道“這事老祖宗做不了主麼?”
老太太心頭咯噔,這簡直是蔑視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沉了沉氣,說道“玉瑩被送走後,我倒是不反對你們回來住,也有利一家和睦。但你婆婆的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事還得大家商議商議。”
慕立成自知方巧巧和宋氏都不願二房回來,若是換做他來想,也不樂意有人來分一杯羹。隻是這一商議,就等同被拒了。雲羅大了膽子說道“前日回娘家,父王母妃問起妯娌關係,孫媳隻覺羞愧,仔細一想,才驚覺進門以來,還沒有同嫂子弟妹好好說過話。還說其他皇族新婦都同夫家處的好,孫媳當時敷衍了過去,就怕日後爹娘再問,露了餡。”
軟硬不行,激將法也不行,雲羅迫不得已將皇族搬出來,心已跳個不停。
老太太受夫家影響,一直覺得君君臣臣界限分明。雖然縣主隻算是在皇室邊緣,但好歹也是姓雲。聽了這話,已是遲疑。
元宵已無雪飄,稍見初春,但也寒冷。
阿月抱著暖爐從馬車下來,迎麵就刮來一陣冷風,吹的她哆嗦,急忙往母親懷裡躲。
方巧巧摟著她,將她的帽子拉低了些,把耳朵遮個嚴實。
宋萬成同慕琴走在前頭,進了滿是梅樹的芳華園,見妻子心情甚好,說道“這元宵也過了,你氣也消了,明日隨我回家吧。”
慕琴說道“我哪裡氣消了。”
宋萬成莫名道“一路見你笑吟吟的,又不是見了這梅花才歡喜,難道不是同為夫出遊,心緒平複了?”
慕琴輕笑一聲“你倒想得好。你若不逼那姑娘,我立馬跟你回去。隻怕我留的越久,幾個孩子就問的越緊。”
宋萬成見話已至此,她當真不會退讓。衡量再三,重歎一氣“罷了罷了,一個姑娘而已,犯不著搭上我全部臉麵。”
慕琴一頓“這話的意思是……”
宋萬成臉色沉沉“你曉得,明日可安心跟我回去了。”
慕琴這才對他露了笑顏“日後再不會這樣忤逆四郎。”
宋萬成已極為不滿,有了第一次,千次萬次都有可能。隻是這次是他理虧,下回她再如此,族人也會說她無理取鬨,哪怕他真要休,阻力也小了。但到底是四十年的夫妻,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撕破臉皮。不想再說這事,便扯開話題“剛才既不是為了那事,那你傻樂什麼?”
慕琴笑笑“我做了一件好事。”她瞅瞅後頭,見慕韶華幾人跟的遠,才說道,“前些日子,我那二侄子侄媳約我喝茶,聽他們說了些話,可把我這做姑姑的心揪的。獨獨一家在外頭過日子,怪可憐的。”
宋萬成見她還想著管娘家事,笑意頗輕“所以你幫了他們在嶽母麵前說好話了?”
“我倒是想,可他們說不必麻煩,自個去同我娘說。隻是他們說有大侄子他們在不便說,拉不下臉。但我娘不愛外出,所以我給他們想了個法子。”
宋萬成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好些年的,這一聽就聽出門道了,恍然道“所以你今日領了一大家子出來玩,實則是為他們避開耳目?”
慕琴得意道“我這做姑姑的,總要為一家和睦做點事,方能安心和你回去。”
宋萬成搖頭笑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若慕家三房當真和睦,不用慕立成去求,慕韶華和宋氏也會主動去接二房回來。他的妻子卻看不透,還跑去胡亂幫忙。
不過這事他不想摻合,哪個大宅會沒些雞飛狗跳的事,反正明日他們就走了,日後有什麼爛攤子,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想罷,便仔細看梅園景致,隻覺寒天雪地裡的梅花,分外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