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街上最尋常不過的婦人,她腳步輕盈的過來開門,見到顧阿蠻時微微額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害怕她臉上戴著的鐵麵。
“客人是問路還是討水?”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遇到路過討水的客人,連詢問都帶著舒服。
可如果你真要把這當做尋常詢問,那恐怕顧阿蠻連這門也進不去了。
婦人問的是黑話。
問路是打聽消息。
討水是做買賣。
“想討水,所以過來問路。”
顧阿蠻這話說的古怪,可婦人聽著卻是笑的真誠起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氣。”
她笑著讓開,給顧阿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婦人做出這個動作之後,顧阿蠻敏銳的感覺到,在這所幾欲荒廢的舊宅子裡,“刷刷”閃過幾道黑影。
鐵麵下,顧阿蠻忍不住笑了笑,這諦聽樓倒是隱蔽。
隻是,她來這裡敲門時,用的是黑獄跟諦聽樓,特有的聯係方式,應該在院門響起的那一刻,裡麵的人就應該猜出了自己黑衣侍的身份。
在這樣的情況下,諦聽樓的耳朵還故意在自己麵前露出顯露身形。
這下馬威簡直不要來的太明顯。
不過。
她今天本來就是有求於人。
顧阿蠻隨著婦人往前走,院子雖然簡陋破敗卻一應俱全,堂屋的門大開著,婦人卻把她引到了柴房裡。
等到柴房堆砌的木柴推開,隱在柴堆後麵的暗道慢慢顯露出來。
婦人從旁邊還在燒著的灶台底下,抽出一根鬆木火把,領著顧阿蠻率先下了暗道的台階。
那是一條十分狹窄而漆黑的暗道,道路曲折幽深,勉強能容納一個人直著身子走過,婦人手裡的火把劈啪作響,鬆木特有的煙氣,將本就不寬敞的暗道熏出了道道黑痕。
顧阿蠻抬頭看著暗道上麵的痕跡,推算著婦人帶多少人途徑過這裡。
像這樣的暗道,像婦人這樣的耳朵,整個諦聽樓不知道有多少。
對於諦聽樓的消息,那怕是在黑獄顧阿蠻也沒有搜集到太多。
如果說黑獄是超脫於三司之外,監察朝堂的組織,那諦聽樓麵對的就是更為龐大恢宏的受眾人群。
他們監察的更多,管的更多,看似是位於江湖的另一個黑獄。
但不同的是,諦聽樓做生意。
在黑獄那些黑衣侍之間,提及諦聽樓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隻要你有錢,諦聽樓知無不言。
而顧阿蠻對於這個神秘而無所不能的地方,卻是向往又厭惡。
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從柳淵口中聽到自己名字被掛上諦聽樓榜首那一刻的無助。
曾經,諦聽樓這三個字在他心裡一度跟“為錢六親不認”“求財沒有下線”這種掛上等號。
如今,自己卻不得不前來這裡。
“就是這裡了。”
不知帶著顧阿蠻走了多久,前麵的婦人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一道再平常不過的大門,漆黑的透不過光的大門上,卻十分可笑的刻畫上了滿滿當當的金元寶。
婦人站在門前淡淡的笑著,她臉上的笑意依舊,隻是不知是鬆木火把的火光變換不定,還是暗道太過狹窄。
婦人原本柔和恬靜的麵盤,在那道即將推開了大門之前,像是被水打濕的水墨畫那樣,漸漸變的扭曲怪異起來。
“歡迎來到……”
“——諦聽樓。”
至此,諦聽樓那扇神秘的大門,終於在顧阿蠻麵前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