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去想,隻祈求,能得到讓他靈魂都被撫平被滋養的愛。
程念執並不覺得自己從前走過的,是陰霾的路。
也無法理解彆人為他的經曆痛哭流涕,為他的遭遇捶胸頓足,為什麼他們好像比自己還要感同身受。
第一次他傾聽,假裝受到感動,次數多了他隻會覺得無聊,母親第無數次摸著他的頭,抱著他哭泣時,眼淚落在他的腿上。
透過牛仔褲的布料,在皮膚上留下溫熱的感覺。
茶幾上有被不小心碰灑的杯子,天氣很晴,窗戶外麵有蟬在“吱吱——”不停地叫。
程念執都記得,但也隻是記得。
“媽,彆難過了,我真的不記得了。”程念執不知道自己說過多少次這個謊言,也記得母親無論多少次,也從不會把他這話放在心上,下次依然無休止地重複。
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程念執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父母,從悲傷懊惱中擺脫。
他已經回到家中這麼多年,但家裡的氣氛依舊時不時愁雲慘淡,時不時謹小慎微。
程念執學著做到他們心中,他們想象中,從未見過的那個孩子的模樣,但最後也隻是換來:“哎……要是當年沒發生那樣的事情,念執肯定不是現在的樣子。”
那我該是什麼樣子,沒發生過那種事情的我會怎麼樣?
為什麼總要去追尋那個從未出現的孩子的形象?
那個形象從未出現,也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麼樣子,大概是父母親人,每個人腦海中的模樣吧。
也許根本沒有一個確切的模樣,隻是一個幻影,一個存在著的,無時無刻不在同自己對比著的幻影……
程念執沒有彆的感覺,隻是疑惑:所有人分明是看見實際存在的自己,但有時,卻像沒有看到一樣,到底是什麼原因,他思索多年依然不明白。
但陸梨阮看見了,她實實在在的,眼睛看到的,是現在的自己。
是從過去走出來的,被她誇讚的自己。
你很喜歡我吧……不,是我好喜歡你啊……
因為你看到的是真實的我,走近我,吸引我,了解我,溫暖我。
所以我喜歡上你,是命中注定的。
這種喜歡,是開在感情枯竭乾涸之地,燦爛的不朽的,生生不息的花。
是銀色的刀鋒一般的月光,刺進溫吞的良夜。
外麵的雨聲傳進耳朵裡,程念執把手臂收得更緊些,其實胸口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
但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樣儘力表達,即使呼吸時骨痂摩擦刺痛,但傳遞到神經中,卻是上癮般的幸福歡愉。
陸梨阮被他擁住,程念執的氣息將她包圍,暈暈乎乎中,垂頭看到他露在頭發外的耳尖,染著緋色。
直到剩下僅一息距離時,陸梨阮猛地清醒一瞬:自己想要做什麼?
剛才,自己竟然想要去吻他!
眩暈感在頭腦中擴散,把陸梨阮漲得眼前仿若萬花筒一般。
發生什麼了?
心中心疼憐憫早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了味道,披著冷眼旁觀的皮,內裡卻完全熱燙得仿佛要沸騰起來。
像終於被衝勁兒頂開的密封壺口,燥熱的水汽蒸騰,那種濡濕的,自然的情感瞬間充滿四肢百骸。
我……我喜歡他。
陸梨阮被這個無法辯駁的認知,搞得手足無措,好像一隻被迫把頭從沙子裡拔出來的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