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回去後,一進屋子,陸梨阮便傻了眼。
屋子裡一股濃濃的藥味兒,雖然平日這兒也充滿了不散的藥香,但陸梨阮浸染其中習慣了,對那味道非常熟悉。
可今日……明顯不是那種藥味兒!
陸梨阮皺皺鼻子,加快了腳步,青禾見她疾步走來,遠遠行了個禮,卻沒迎上來,反而轉身進了屋子裡。
她這一舉動,讓陸梨阮更認識到了,屋子裡麵一定有!更加快了腳步,心中湧起一陣忐忑。
不會是嵇書憫的病情出現什麼意外了吧?
自己分明交代過,不管有任何的事情,一定要馬上去叫自己,絕對不可以瞞著自己!
一個個拿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不用想,肯定是嵇書憫的主意……
短短一段路,陸梨阮心緒百轉。
小喜子剛想行禮,嘴才張開,就感覺娘娘一陣風似的略過,他話都沒出來個音兒呢。
進到屋子裡,一瞬間被暖意包圍,嵇書憫怕冷,屋子裡總是燒著地龍又放著炭盆。
熱氣熏蒸的,藥味兒就更加明顯了。
陸梨阮進門便尋找嵇書憫的身影,結果一轉過屏風,看見穿著一身紅褐色衣袍的老大夫站在那兒。
老大夫大概是常年在邊境那兒,風吹日曬的,與他年齡不符的顯老,整個人皮膚又乾又皺,像是被風吹透的橘子皮。
此時穿著紅色衣服,就顯得更加奇怪。
見到陸梨阮,他向前一步,躬身行了個禮:“皇子妃娘娘,過年好啊!”
“你怎麼在這兒?”陸梨阮神色警惕。
前些日子嵇書憫解毒的時候,都已經昏沉成那個樣子,他也隻是瞧了眼,便轉身腳底抹油的離開。
如今老老實實的守在這兒,難不成是嵇書憫出了什麼更大的問題?
陸梨阮心中那根弦兒,一下子就緊繃起來,探頭往後麵看去。
卻是見嵇書憫安安穩穩地坐在輪椅上,正往這邊過來。
見陸梨阮瞧他,勾了勾嘴角:“梨阮怎麼這般匆忙?本以為你會在侯府多住上幾天的……”
陸梨阮更加狐疑,平時嵇書憫粘人的很。
雖說三皇子殿下對旁人,一副時而疏離,時而瘋癲的德行。可麵對陸梨阮時,卻像片刻也離不得……
他樂得說出來,也樂得表現出來,沒骨頭似的,日日窩在陸梨阮的身邊,好像要和她長在一起才好呢!
有時陸梨阮嫌他煩,可三皇子殿下卻用那種直白的,又很是勾人的目光盯著陸梨阮。
這招非常好使,陸梨阮屢次三番掉進他的圈套,順著他的意思。
明知嵇書憫是故意為之,陸梨阮也狠不下心思拒絕他。
這般黏的架勢,今日卻從他口中聽到:你怎麼不在侯府多住幾日的話。
陸梨阮更覺不對。
“怎麼?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影響你在屋子裡藏人了?”陸梨阮故意看向老大夫。
嵇書憫:……
“梨阮怎得這般冤枉我……除了梨阮,還有何人憐我?”嵇書憫慢吞吞又拖著綿軟的尾音,根本不在乎旁人瞧見自己這副姿態。
“憐你的人可多了去了。”陸梨阮如今已經對他很有抵抗力了。
“梨阮……”
嵇書憫還想說什麼,陸梨阮卻一下子察覺到了端倪,嵇書憫的衣服下擺處,露出白色的布來。
陸梨阮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
“哎——娘娘莫碰!”老大夫急忙出聲製止。
陸梨阮本身也沒有用力,隻是在感覺到手下觸覺時,臉色一下子驟變!
剛剛才微微放鬆的神色,忽然間緊繃起來。
輕輕往上一掀,嵇書憫小腿上纏裹著的一圈一圈的紗布便露了出來。
陸梨阮剛摸到的硬硬的東西,是固定用的板子,將嵇書憫都腿牢牢地捆住。
“這……這是怎麼回事?”
陸梨阮指尖微顫,觸碰了一下又收回手。
嵇書憫神色略帶無奈:“本想著蠻梨阮一段時間的。”
“是斷骨重生的法子。”老大夫解釋道:“殿下不能站立行走,是因為傷後沒能把斷骨接好。”
“殿下當時用丹藥,這骨頭多半也是無法愈合的,撐不住勁兒,但也不是完全不長,老夫診治時,便發覺殿下的腿骨是歪的。”
見陸梨阮看著自己不說話,老大夫以為是陸梨阮還想繼續了解:“這斷骨重生術,聽起來簡單,把沒長好的骨頭重新敲斷,然後一截一截兒地擺放好,就像拚榫卯一樣,“啪”地合在一起!”
說到自己擅長的東西,老大夫眉飛色舞,顯然也是好久沒碰到過這樣令他用心的病人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比劃著,嘴裡麵發出非常形象的擬聲詞……
沒太注意到陸梨阮麵色是越來越難看,隱隱有青中發白的感覺。
“哢嚓!哢嚓!”老大夫說的多了急了,還是有些話說不明白,他便連比劃帶形容。
直到感覺嵇書憫如利箭一般的眸光紮得他生疼,才慢慢停了聲音閉上了嘴。
陸梨阮被他說的,胃裡不太舒服。
但此時,她心中被一種莫名的擔憂與無助填滿,沒有緣由,不知道由來。
曾在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陸梨阮便曾想過,若是嵇書憫的腿能好起來,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
可事到如今,陸梨阮卻恍然產生一種不真實,又很不安的感覺。
要是嵇書憫好起來了,那是不是就不需要自己了?陸梨阮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但這個想法,與她希望嵇書憫能身體康健並不衝突。
“你先回去吧。”嵇書憫對老大夫擺擺手。
“老夫明日再來為您換藥。”老大夫也察覺氣氛不對,披上他同樣喜氣洋洋的紅褐色大氅,跟著小喜子離開了。
屋子裡隻剩他們兩人後,嵇書憫剛剛還平淡的神色,一瞬間變了。
他揚起臉,推著輪椅向前走了兩步,蹭到陸梨阮身邊。
把頭靠在陸梨阮腰腹處,雙手輕輕環過慢慢收緊:“梨阮回來的這般早,是想我了嗎?”
陸梨阮半蹲下身,視線與他平齊,剛剛掀起的衣擺還沒有放下。
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小腿,被陸梨阮觸碰時也沒什麼感覺。
隻剩麻痹的藥消散後,留下一陣一陣連綿不絕的疼痛。(www.101novel.com)